【忘羡】《蒲公英》
*双舞蹈生paro
*2w2一发完
*祝大宝贝生日快乐。爱意燎原，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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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魏无羡是被人晃醒的。
夏末的太阳勤勉依旧，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眼皮上投射出温暖的橙光。
“魏无羡，再不起来不及了，今儿开学典礼你搞什么呢？”
宿舍里其他几个人都出了早功买了早点回来了，而魏无羡床上那一团看着很蓬松的被子，却连造型都没变过，像一个凝固住的ending pose。
室友一脸恨铁不成钢，又放出诱饵：“你不是一直嚷嚷着想见蓝忘机本人吗？赶快起来，开学典礼他要代表我们系发言。”
不知道是不是这三个字起了一丁半点的作用，那团被子动了动，总算是纡尊降贵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魏无羡揉了揉睡得如同杂草般的头发，眯着眼说了一句：“见过了。”
这就出乎人意料了。
“不今天才开学吗？你们什么时候见过的？”
魏无羡打了个哈欠，从上铺爬下来：“昨天晚上。”
“我直接去他们寝室门口堵人了。”
“长得还挺帅。”
昨天有幸见证魏无羡堵门表演的室友登时兴奋起来，趁魏无羡冲去洗漱，神神秘秘对着剩下两个人道：
“你们是不知道，昨儿个魏无羡先是直奔宿管那儿，问了蓝忘机的寝室，然后立刻杀到蓝忘机寝室门口，脚往门框上一蹬，张口就问，哪个是蓝忘机？”
“结果呢？”他手背往手心里一摔，“嗬，气势汹汹扑了个空，人练功去了。”
“然后咱们羡哥，姿势都没变过，从兜里掏出个苹果开始啃，说那我就等到他回来。”
“这不是来来往往路过的人都看他吗，他还笑眯眯地跟人打招呼，说他搁这儿吊腿呢。”
“等蓝忘机回来了，魏无羡就说：’从小就听着你的名字长大，仰慕已久，要不先交个朋友吧？’”
另两人听得直眉楞眼：“那蓝忘机说什么？”
“蓝忘机那么高冷的人，你觉得肯答应吗？当然是叫他赶快离开不要挡路。”
“但魏无羡那么脸皮厚的人，你觉得肯就这样走了吗？那当然是赖在门口，说要是蓝忘机不答应就不让他进去了。”
“于是这两人神仙打架，一个人表情越冷，一个人就闹得越起劲。”
“那最后呢？”
那室友喝了口水，把水杯往桌上一放，“啪”的一声，如醒木拍桌。
“蓝忘机让他滚。”
看另两人又是吃惊又是好笑，那“说书先生”也心情大好，一边收书包一边继续叨叨叨地点评：“魏无羡从小大大小小的比赛的奖拿到手软，是直接特招进来的舞蹈天才。这蓝忘机呢，基本上算是附中传说级人物了吧，专业第一保送进来的，别人家的孩子模范级教科书。”
特别牛逼，令人心向往之。
不然也不值得魏无羡心心念念，暗中较劲这么久，刚开学就直接冲过去堵人了。
“这天才跟天才见面，那肯定是噼里啪啦火星四溅。都说一山不容二虎，你说要是一只公一只母，那说不定还能有段罗曼蒂克。但咱们这是男班，这两只公的嘛……”
“哎，我们这些凡人，管那么多干嘛？就看二虎相争的好戏就行了。”
清棱棱的一声插了进来：“什么二虎相争？”
那三人瞬间站直，扯出一个可以直接上台表演的标准露齿笑：
“没什么，说魏哥牛逼，虎虎生威。”
【2】
魏无羡是被提前特招进来的，年龄其实比他们小上一岁，更不要说寝室里还有三战艺考才圆梦的“超龄考生”。但大家都魏哥羡哥这样喊得瞎起劲，这自然是因为他实力够硬，性格够飒，脸皮也……真的够厚。
毕竟真的不是谁都有本事开学第一天就去挑衅蓝忘机。
其实魏无羡也不是真就没事找事，非往人枪口上撞，他只是太好奇了。
他前面十几年的人生过得顺风顺水，用欠扁点儿的说法就是无敌到寂寞。小时候和江澄一起坐在家里的地板上看八六版西游，男孩子的淘气与生俱来，看到打斗场面神简直往不已。找来棍子当金箍棒还好说，筋斗云没办法弄，只能自己学着翻筋斗。
魏无羡几下就自己学会了怎么前手翻，后手翻，侧手翻。跃跃欲试准备挑战空翻的时候，江枫眠实在害怕他把自己给摔着，说阿羡你翻得这么好，我送你到专业老师那里去学习吧。
于是他稀里糊涂进了舞蹈班，又很快莫名其妙进了舞团。不过老天爷也仿佛真的肯赏他这口饭吃，当别的小男孩儿被老师踩在背上开韧带疼得哇哇直哭的时候，他已经笑眯眯地在一旁开始练倒踢紫金冠了。
后来参加的比赛和展演多了，同龄人里面有哪些佼佼者也心中有数。毕竟圈子就那么大，权威的比赛就那么些，于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蓝忘机的名字开始从各种人的嘴里被说出来，成为“别人家的孩子”的代言词，也成为他舞蹈学习生涯的一个部分。
即使从来没有正面交锋过，这三个字也伴随了他成长的不规则起伏，如影随形。
少年人心气傲，身边人把蓝忘机夸到天上有地上无，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嘴上说着我肯定比他强，以后也一定能超过他，私底下马上暗戳戳地开始搜蓝忘机的比赛和表演视频。
看完以后魏无羡小朋友有点蔫，有点点不想承认蓝忘机真的好厉害，也不想承认蓝忘机真的好好看。
魏无羡人生第一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对手，可惜对方并不认识他，姑且只能算假想敌。
可早些年的视频都模糊得像隔了一层磨砂玻璃，魏无羡看得眼睛发疼，总觉得自己在雾里看花。
但拿花形容他太俗了，更何况他还有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
万事奉行“随便”主义的魏无羡那时候第一次有了清晰到明朗的目标，蓝忘机这三个字在他脑海里凝结，像在瓷盘上刻下精美纹路，只等待真正见面的那一天涂上彩漆。
很想见面。
彼时江澄看着他趴在床上看视频，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傻笑，问他看什么，魏无羡头也不抬，说在查看敌情。江澄就知道他又在研究蓝忘机的舞蹈视频，翻个白眼说你可拉倒吧，追星都没有你这么狂热。
那时候的小蓝忘机也从头至尾都是一副冷冷清清的表情，上台的时候也冷冷的，发言的时候也冷冷的。演播厅也冷，坐在台下的时候在演出服外面裹了羽绒服，白玉似的侧脸裹在领口的绒毛里，稍微一动那绒毛就颤起来，像很快要飘走的蒲公英。怕把口红弄花，他手里捧着的矿泉水插了吸管，上面被咬出的明显的折痕暴露了他远不如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的心情。
恨不得开显微镜才看清楚这一幕的魏无羡心情大好，心想完蛋这假想敌还有点可爱。
而此时此刻他单方面树敌的假想敌正坐在操场边的石凳上，手里拿的应该是一会儿开学典礼要上台讲的发言稿。比手机视频里面看着的还要白皙一些，是南方水土养出来的秀润，薄削的嘴唇好像天生就是他寡言少语的一则注解。
魏无羡走上前去，用胳臂碰他肩膀。
“有事吗？”
“你不要对我那么冷淡嘛，我是真心想和你交朋友的。”魏无羡撇嘴，“我们有空切磋一下？或者我向你请教也行啊。”
蓝忘机站起身来：“无聊。”
他转身朝主席台那边走过去，简单的白色的衬衣穿在他身上也有种浑然天成的贵气，行道两旁的绿树在晨光里变成囫囵一团的绿影，在他身后黯然失色。
接连吃瘪两次的魏无羡看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有些恼意。
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室友又飘过来，说蓝忘机就是这么个脾气，你分明知道干嘛还老往上撞，热脸贴冷屁股找虐啊。
魏无羡反手把背包搭在肩上，满不在乎：“你们还别说，从小到大拒绝跟我做朋友的，他还是头一个。这人怎么冷得跟石头一样，就这性子，以后能找到女朋友我跟他姓。”
几个男生笑成一团，说得了吧蓝无羡太难听了，别追着人跑了，听完开学典礼还要赶快回去换练功服，早上有基训课。
【3】
魏无羡几乎踩着上课铃才跑到教室，外面鞋柜旁边已经堆了一圈鞋子，他把水杯攥在手里，一脚踩上另一只的鞋跟，三秒就胡乱走完了脱鞋的流程，直接冲了进去。
然后在全班的注目下，特别是站在最前面点名的蓝忘机如有实质般的眼神中，坦然自若地站到了队伍的最末端。
还不忘朝刚好念到他名字的蓝忘机笑着眨了眨眼，好像在说，看我做什么，我没迟到呀。
无辜又狡黠。
蓝忘机低下头，顿了半晌，才继续开始念名字。
第一堂课老师自然花了小半的时间来进行鸡汤教育，欢迎和祝愿的话没说几句，冷水就泼了下来，叫他们搞清楚今后要面临的是地狱般艰苦的四年。
简单的基本功做完以后，老师教了一些组合动作让他们分组练习，主要是想让这群不知道有没有认真练功的熊孩子们让从漫长暑假中恢复一下状态。
老师刚说完要求，魏无羡眼睛在教室里打量一圈，目光果不其然又落到了站在另一端的蓝忘机的身上。本想跟他一起的室友看到他又朝蓝忘机走过去，咂舌道：“不是吧魏哥你还去？一天碰三回钉子不嫌疼啊。”
魏无羡转过身来，一边倒着走一边跟他们说：“我不去，还有谁敢跟他组队吗?”
室友目瞪，口呆，很有道理，无言以对，遂拨浪鼓式摇头。
而魏无羡背着光，笑容一点点漫上眼角，像日出的回放。
能进这里的人大部分都上进又刻苦，大家都想跟强者一起玩，但人都是趋暖避寒的动物，于是大家都试探着朝魏无羡围过来，蓝忘机的身边却空出了一小块空地。
可魏无羡想也没想，跋山涉水地朝冰山靠了过去。
然后蓝忘机刚一回头，就看见一个人大喇喇往他面前一坐。
“好哥哥，我练几回下腰，你帮我扶一下。”
蓝忘机一直觉得魏无羡很神奇，第一眼看过去就感觉是交际圈的风云人物，喜欢喝酒，偶尔抽烟，耳机里放的可能是摇滚或者rap，钟意潮流又夸张的衣服，饮料里加很多冰块，从楼道里跑过时脚步声很重，还是个在寝室里会和朋友讨论学校里有哪些漂亮女孩的直男。他适合热血和肆意，适合万众瞩目，适合蓬勃又明亮的夏天。
虽然都只是猜测，但此刻魏无羡的形象在他的心里已经发生了一点点微妙的动摇，因为他发现他腰好软。
不是以前和他搭档过的女舞伴的那种如蒲柳般的柔软，更紧更韧一些，说不清道不明，却具有某种成瘾性的魅力。
他习舞多年，知道曲线在男性身上也是极有吸引力的，被紧身的练功服勾勒出来的时候尤甚，但那些都比不上魏无羡的好看。
魏无羡把身体逐渐压低，头也仰下去，露出光洁又修长的脖颈。
头部些微的充血使魏无羡的脸红润起来，他轻笑了一声，循循善诱：“扶紧一些啊，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羞的？”
旁边的同学实在听不下去了：“蓝哥你别听他在那儿装了，根本不用扶他，直接丢手吧，他连下十个都一点儿问题没有。”
魏无羡本来手都要碰到地了，猝不及防听见这么一声，脚下差点没站住，但蓝忘机已经下意识地搂住了他塌下去的腰。从魏无羡的角度，刚好看见他慢慢涨红的耳朵尖和上下滚动的喉结。
两个人都僵在了原地，看起来像一场早有预谋的投怀送抱。一个愿投，一个愿抱的那种。
画面实在太美，全班同学都看得目不转睛。
【4】
秋天的风难得温柔，行道两旁的银杏树看起来比夏天消瘦了一些，却是很灿然的一片金色，整个校园都明亮起来。天也蓝得通透，大面积铺在树枝上面，宛如色彩鲜明的水彩。
蓝忘机刚走出去，就远远看见魏无羡一只脚踩在台阶上，一只脚随意搭在单车上，帅气且招摇。
他不知道魏无羡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可以肯定的是，魏无羡已经在这儿等了很久了。蓝忘机纠结一瞬，不知道该不该在魏无羡看见他之前先离开。
最近一个月他和魏无羡这样的“偶遇”，实在是多的有些不好意思说是偶然。他一天最少都能遇见魏无羡两三回。早上出寝一偶遇，食堂排队一偶遇，练功房一偶遇，卫生间也能偶遇，上课的时候魏无羡还总是主动凑过来和他一组，想拒绝都不行。
蓝忘机回避了几天，后来也就被迫习惯了。这个人就跟太阳一样，每天都会升起，正午的时候灼得人睁不开眼，避无可避。但等太阳真的落山了，夜晚反而觉得太过冷清。比如上周是国庆假期，魏无羡和朋友出去短途旅行，一周没在他视野里出现过，觉得不适应的，反而是他自己。
没等他在习惯的链条被打破又重新建立的循环中琢磨出什么东西，魏无羡已经先一步看到了他，手机往兜里一揣，飞速朝他骑过来，好像生怕他跑了。
“嗨——”魏无羡边骑边朝他挥手，笑起来的时候唇珠鲜润诱人，“帅哥，上车吗？”
蓝忘机似有些后悔刚刚的犹豫，也没搭话。直接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魏无羡也不着急，自行车骑得慢慢悠悠，就跟在他身后半米远的距离。
“帅哥，我好心好意让你搭我车，你怎么这个态度呀？”
他平时说话不喜欢带“呀”这样的语气词，但此刻尾音拖得格外长，蓝忘机莫名心烦意乱，只干着嗓子冷声说了一句不用了。
只可惜魏无羡对他的冷言冷语天生免疫，使劲蹬了两下脚踏，又骑到旁边跟他并行。
魏无羡单手捏着车把，另一只手不老实地扯上蓝忘机挎在肩上的单肩包背带晃起来。
“我刚刚听人说你去医务室了，哪里伤着拧着了吗？”
他刚刚排练的时候脚腕受了点轻伤，不过不严重，去医务室喷了点喷雾，对于他们这些打小练功的人来说，这种程度简直无足挂齿。蓝忘机不知道魏无羡从何得知他的情况，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偏偏跑过来找到他，他天生不擅长应对别人的关心和好意，薄唇抿得更紧，几乎是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你走什么啊蓝湛，我话还没说完呢！”
魏无羡又不紧不慢追上来，故意往他身边又蹭了一点。“待会儿不是有个讲座吗，你刚刚去了趟医务室，时间已经耽搁了，这沙龙舞台又隔得大老远的，搭哥哥的车就不会迟到了嘛。”
“像你这种人，也不希望等别人都入场了再弯着腰从台前跑过去吧？”
“你说是不是？”
“你就上来嘛，同学一场，搭个顺风车怎么了？”
他每说一句话，手指就轻轻一勾，自行车铃便清脆地响起来，像把不依不饶的勾魂索。明明是他在提供帮助，笑起来的时候却让别人想为他赴汤蹈火。
有风拂过，银杏叶在空中划出弧线，像秋千一样飘荡起来，而蓝忘机的心好像也系在了秋千上，一晃又一晃。
见他神色颇为游移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魏无羡干脆摆出土匪做法，骑到他前面把车一横，不由分说地拉着蓝忘机的手把他扯了上来。
没等蓝忘机坐稳，魏无羡就已经骑了出去，还恶作剧般地蹬得飞快。车轮碾过地上金黄的落叶，缺乏水分的叶片发出破碎的声音，恍若春潮卷过河上碎裂的冰。
等蓝忘机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捏住了魏无羡腰侧的衣服。
魏无羡唇弓一弯，似是心情大好，在蓝忘机想收回手之前一把握住了他，把他的手放到了身前，让他环住了自己的腰。
魏无羡憋着笑故作严肃：“蓝忘机，你是一个学舞蹈的，怎么能这么抗拒跟别人的肢体接触呢？”
然后他转过头去，眼睛也弯弯的，说你抱我紧一点呀。
单车冲过一个缓坡，魏无羡故意没捏刹车，蓝忘机的重心不可避免地前倾，整个人贴到了魏无羡的背上。
两颗年轻的心脏都如同擂鼓，擂得银杏叶落了一地。
风呼呼地吹过耳畔，额发也被扫进眼睛里，蓝忘机大声道：“魏婴！慢一点。”
魏无羡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再不快一点我们就要迟到了。”
有人从路两旁经过，看到车上的两个人，果不其然都睁大眼睛发出惊讶的声音，还有人想从包里掏出手机。
蓝忘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想把放在魏无羡腰上的手收回去，却被人抢先一步按住了。
“你干什么？不想被别人看到？心虚吗？”
蓝忘机道：“只是不想引人误会。”
“误会？”魏无羡挑眉,“误会什么？”
“我们的关系。”
魏无羡“哦”了一声，旋即很快追问：“我们是那种关系吗？”
蓝忘机咬牙：“当然不是。”
魏无羡哈哈大笑：“那不就得了，既然不是那种关系，那他们瞎说什么跟我们有关吗？”
“至少应该注意——”
魏无羡长腿一伸，踩在了地上，车缓缓减速，停了下来。
“注意什么？”他回过头，“蓝湛，我一直在想，我们都已经这么熟了，你对我怎么总是这种态度呢？就算是石头也该被焐热了吧。这样，你要是真的讨厌我，那我给你三秒钟，你从车上下去，我保证之后也不来纠缠你了。你要是喜欢，那就乖乖坐好，马上就到了。”
“三，二，一——”魏无羡飞快地数完，不给蓝忘机留任何说话的机会，脚往踏板上一蹬，车又重新向前驶去。
蓝忘机：“……”
讨厌的对立面不一定就是喜欢，而喜欢也仿佛是有无数条小径的岔路口。他不知道魏无羡所言，到底是哪种喜欢。
蓝忘机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手不敢放松，也不敢收紧。
他微微仰头，金色的树叶在视野里不断退后，仿佛在阳光里奔涌。而他怀里抱着一条风情万种的河流。
【4】
“老师你真的误会了，不是我不想跟蓝忘机一起，是我怕他不想跟我呆一块儿。”
魏无羡拧开瓶盖灌了几口水，背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他边喝边凑到教室里的风扇前面，恨不得钻进扇叶里面。明明天气已经凉了下来，但是练了不到半个小时又热得不行。练功房里面四季都模糊，只有永恒的炎热夏天。
“我知道你们两个孩子都优秀，天才嘛，心气傲，排个节目都想报独舞，不想和别的人一起。但是我能报上去的节目就只有那么多个，不可能你和蓝忘机一人一个独舞。”
“而且正好你们两个风格不是很一样，台风上也能互补，优势更大啊。”
他们的老师是学院极具资历的舞蹈教育家，即便眼角和嘴角都爬上细纹，依旧下巴微昂，站得腰杆笔挺，上课和排练的时候，教室里、走廊里、操场上哪里都能听见她的声音。此刻她一边说话，声音就跟着风扇的风一起卷进魏无羡耳朵里，搅得他脑仁都在疼。
“老师，你听我说，我这不是担心蓝湛不想看见我嘛，更不要说跟我一起跳舞了。排练起码得排一俩月呢，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人不乐意怎么办啊？”
老师皱了皱眉，搞不清魏无羡哪根筋没对：“奇了怪了，你以前不是天天追着蓝忘机跑吗，搞得我这个老年人都听说了不少，我还以为你们俩关系好得很。”
魏无羡笑得十分心虚：“那是以前嘛，我跟蓝湛也好久没见了。”
大一下的时候魏无羡参加了一个去敦煌的巡回展演，沿着丝路去了好几个城市，刚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黑了一个度，被室友嘲笑脸上蒙块儿布就能直接去跳印度舞。回来没多久就听说蓝忘机也去排了一个国家大剧院的团舞项目，等魏无羡都快把自己养白了才见着人。
时间一岔开，大半个学期都没什么机会见面。这么一说起来，还怪想念的。
魏无羡把手里那瓶水抛起来又接住，想了想，说：“我去找他问问吧，他说好的话那我就没问题。”
“好。”
魏无羡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蓝忘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练功房三面环绕的镜子里，不给他留任何余地地包围住了他。
他转过身去，镜子里那些影子也就跟着他一起回头，然后同时笑了起来。
魏无羡伸出手，心里不知为什么有种隐秘的愉快，于是他捏起拳头，把这点小情绪藏进了掌心，带着几分豪情跟蓝忘机撞了一下。
“那就请多多指教了。”
比赛是一个莫斯科的国际性舞蹈大赛，初赛在开春的时候，眼下时间还算充足。老师也是真的很看好这两个学生，选的舞是自己打磨了很久的作品《蒲公英》。只不过原先的编舞是单人，现在要重新编创，她找了一个编导系的老师来帮他们指导了几次，然后留给俩小孩儿自己琢磨。
魏无羡这时候早就把当年将蓝忘机视为假想敌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只是单纯觉得跟蓝忘机一起跳舞很快乐。
但他快乐了两天就快乐不动了。
原因是他第二天睁眼的时候就看见蓝忘机站在他床头，魏无羡花了三秒钟终于明白过来刚刚是谁敲的他的床，起床气慢腾腾升上来，他被子往上一掀，整个人埋了进去。
“干嘛啊？”
“起床，出早功。”
魏无羡脑子里像塞进了一团棉花，蓝忘机说的每个字都能听懂，但是撞到那团棉花上便一概没有回音。
声音里也塞了棉花，从被子里传过来的时候瓮里瓮气的，还委屈上了：“不要，我起不来。我再睡一会儿嘛，就一会儿。”
某魏姓人士丝毫不记得前一天发微信跟蓝忘机说太早了起不来，对于拜托蓝忘机来寝室叫他这件事概不承认，对于站在床头的某个人心跳的加速也概不负责。
寝室里三个室友，一个埋头给女朋友发信息，两个用尽全身力气憋笑，拿气声说了句蓝哥我们先走了，赶紧逃离是非之地。
不过不知道是门关得太响还是在门外笑得太大声，反正魏无羡是再也睡不着了。
等魏无羡终于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下来，虚着眼睛摸到水杯喝了口水，再继续闭着眼睛把睡衣脱下来，随便从柜子里摸了一件衣服就往身上套。蓝忘机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搞得猝不及防，来不及回避，只能也把眼睛闭上。
他闭着眼睛是因为困得能多睡几秒就算几秒，而蓝忘机闭眼是因为脸红。
出寝室的时候魏无羡仍然不情不愿，恨不得整个人变成蓝忘机的背部挂件，直到排在窗口闻到早餐的香气他才清醒一点。魏无羡伸手就是一顿乱拿，豆浆卤煮焦圈，流沙包配烧麦，没等他思考完这南北混搭的早餐是不是有点拿太多了，那边刷卡机“滴”的一声，蓝忘机已经付了钱。
魏无羡借着这一顿丰盛早餐的热气作掩护，偷偷抬眼去看蓝忘机。心想以前他没有机会也要制造机会，现在有的是机会跟蓝忘机正大光明待在一起，却总觉得心里哪里凸起了一小块，想摸又摸不着，想挠又挠不到。
他不明白，也没人能想得明白。
毕竟爱情的来临使人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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