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郎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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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fd@ 糖醋姜丝

【忘琴韶华不羡年72h‖13:00】悬日

*西幻pa

*1w2一发完

*大家新年好好好好好!

*开头结尾有第三人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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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能纵身亲吻太阳,也不枉我再来人间一趟。

悬而不落的太阳燃烧到倾尽所有,如同深深爱着你的我的灵魂。


0.

 

在我的印象里,那个城市已经很多天没有再见过太阳。

 

也可能是当时我的眼睛只剩下一只还依稀能看见点儿模糊的影子,因此所有的记忆都像加上了灰片。

 

我单脚站在冰凉的地面上,手里握着一根从废墟里面捡出来的、我甚至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木杆。它并不是一根什么合格的拐杖,我得费力地弯下一点腰,近乎蹦跳着才能往前走。

 

但没人会指着笑我小瞎子或者小瘸子,所有人都是自顾不暇的亡命之徒,被烧焦的道路散发着绝望的气息,你时常会被散在街上的建筑物残骸绊个猝不及防,时不时会在转角之处听见千疮百孔的哭叫。

 

我找不到那个穿白衣服的哥哥了,虽然我知道现在这个样子,即便我们在街上擦肩而过,也不一定能认出对方被纷飞战火搞得面目全非的脸庞。

 

头顶的天空像是被烧焦的云全部盖住了,从我眼睛那道缝看出去,出现在视线中的只有一个教堂的高高的尖顶。

 

我不信上帝,也没做过洗礼没去礼拜没有过祷告,但那时候教堂的尖顶像是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它就那么挺拔地指向天际,指向并不存在的太阳。我仅存的信念就是走到那里去,我发誓,我从没那么虔诚地祈祷过。

 

后面那段路就在记忆里褪色了,总之我的脚已经被全部磨破了,不知道是踩着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一路到了那里。

 

教堂的门是黑色的,上面还爬满了戴着荆刺的玫瑰,透露出些许阴森怪诞的气息。我那时候已经没力气想那么多,耗尽最后一点力气举起手里的木杆,“咚咚咚”地在那个冬夜敲响了教堂的门。

 

昏迷过去前我想,不管里面是天使还是魔鬼,总之不可能比外面那个人间地狱更恐怖了。

 

 

哦刚刚一直忘了说,我叫阿箐,在我到达那个教堂的十个小时之前,刚跟一个叫晓星尘的大哥哥走散。我几乎瞎着一双眼在沦陷的城市里一路摸爬滚打过来,也就在很久之后,才能从别人的嘴里明白,当时那座城市正在经历一次怎样的末日。

 

但那场阴森恐怖的战争屠杀无非是人类历史的无数次小轮回中必经的一个桥段,很快就会成为历史书的一个部分。而真正值得我绞尽脑汁写这么半天的,是在那个教堂里发生的故事。

 

 

我醒来的时候,受伤的那只眼睛已经被蒙上了一层纱布,一个大姐姐的身影在我另一侧的瞳孔里缓慢而艰难地聚焦。

 

我从她有些消瘦的脸庞一路挪到她的指尖上的茧,才反应过来我又习惯性地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打量别人的职业和身份,再确定拿这个人下手有多大把握。我有些羞愧,但她自然不知道我内心所思所想,看我醒了,便撑开我的眼皮又看了看,转头对火炉边坐着的一个男人说:

 

”魏无羡,你又不怕冷,烤也烤不热的,你坐壁炉边干什么?快让开,让小姑娘烤一烤衣服。”

 

那个黑衣服的男人闻声从红丝绒的躺椅上懒洋洋地站起身来:“她醒了?”

 

声音听着很清澈,可待他转过来,我看清那张脸的时候,却惊住了。

 

那张脸很漂亮,是一种近乎病态的精致和漂亮,五官的每一处都像是精雕细琢过才有的细腻和饱满。因为肤色格外白,就显得眼角和唇珠的颜色,艳红得让人只想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在壁炉暖黄色的光影里,宛如像一幅遗世的油画。他留着很少见的,又长又直的黑发,在低头的某个瞬间有一股跨越性别的美。

 

好吧我确实浪费了过多的笔墨,但有必要解释一下,让我吃惊的原因不是因为他的长相。

 

虽然我当时的身份只是一个边流浪边乞讨的业余小偷,但我觉得只要能谋生也没什么不光彩的。惭愧的是,我家里的祖辈并不是靠这个谋生的,我们家里祖传的行当是血猎,就是传说中的吸血鬼猎人。可这几百年间,吸血鬼已经越来越少了,那个疯狂猎杀和焚烧吸血鬼的时代早已经过去了,现在人们大概更喜欢相互猎杀。但吸血鬼变少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这意味着牺牲了相同的甚至更多数量的血猎,还有更多的吸血鬼猎人因此失业。

 

就比如倒霉的我。

 

不过即使父亲母亲都走得早,我也根本没有猎过任何一个吸血鬼的经验,但我这点眼力还是有的。面前这个男人,百分百是一个纯粹的吸血鬼。

 

他很强,起码已经做了百年以上的吸血鬼。

 

我慢吞吞跟着那个姐姐往壁炉那里走,教堂里面其实也衰败的很,大概吸血鬼不喜光亮,倒出都暗得什么也看不清,只有顶上那盏上了年头的吊灯发出了一点昏暗的光。地上随意地铺着几块风格和年代各异的地毯,显然在我之前,有更多的伤者藏进了这里。他们大多数都是老人小孩,也有被绷带缠得只剩一双眼睛的士兵。

 

记忆中,吸血鬼讨厌教堂这种神圣的地方,惧怕十字架,闻到血的味道就蠢蠢欲动。

 

而面前这个吸血鬼俨然一副教堂主人的姿态,站在一群浑身血污的伤员中间无动于衷,如果不是那个叫温情的姐姐拦着他,甚至还想亲自给大家煮点热汤。

 

干燥的木柴在火焰中发出令人安心的噼啪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焦糖味烤脆松饼的香味让这个寒冷的冬夜都生动起来。

 

我一瞬间把什么吸血鬼不吸血鬼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脆饼的甜香味在齿间绽开的时候我觉得他是我的上帝都可以。

 

吃完魏无羡提出要拿一点杜松子酒来润口,顺便给大家暖暖身子。温情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就是单纯自己嘴馋。我不太喜欢那个味道,喝了一小口就不敢再要了。趁他们分酒的时候,我借着昏黄的灯光开始看墙上的壁画。

 

离我最近的是教堂不知道第几代主教的画像,我盯着那个胖乎乎的男人看了一会儿,瘸着腿蹦下台阶去看另一个了。不是我说,油画里每个主教除了胖瘦和发型有一点差别,都长得一个样。我正觉得没意思的时候,抬头就看见教堂正中挂着另一张风格迥异的画像。

 

那个本应该放着耶稣的绘画和颂歌的地方,是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的画像。

 

别误会,这不是魏无羡本人,准确点来说,画像里是一位神父。

 

 

 

 

01

 

墓地。

 

魏无羡终于把自己大部分的身体刨出地面的时候,狠狠地呛了自己一嘴的灰。

 

他觉得幸好自己直接在一块乱葬的坟地醒过来,如果有人好好地把他放在棺材里,很可能他刚醒来就窒息了。

 

哦不对,我已经不需要呼吸了。

 

新晋的小吸血鬼站在一片乱坟中自言自语。

 

当然没有人回应他,连鬼也没有,只有墓地旁边的柏树,叶子稀稀疏疏的,任凭风在上面呼啸出很苍凉的调子。

 

小吸血鬼魏无羡走了两天两夜,当然主要是夜,因为他发现吸血鬼是真的不能晒太阳。但是夜里走的时候路上人影都看不见,这对于一个正处在活泼好动年纪的少年人来说太难忍了。

 

魏无羡一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拼命回忆自己变成吸血鬼之前的事,可他大概记性是真的很差,真正重要的事一件也想不起来了。他转而回忆自己怎么死的又是怎么变成吸血鬼的,可大概因为死法比较惨烈,他一时也回想不出来具体的经过。

 

等魏无羡决心放弃思考的时候,他听见了一阵歌声。那歌声甜美又缥缈,童贞的歌声像丝绒一样铺在夜色中,他循着唱诗班的歌声走了很久,终于看见一间小小的教堂。

 

教堂地势很高,跟月亮一并把影子落在下面那片海里。但魏无羡过去的时候歌声已经停止了,他躲在树后,看见小女孩们的黑色裙摆消失在马车上。

 

但是教堂的光仍然亮着。那光亮从五彩的玻璃里透出来,在夜晚充盈着水汽的空气中散射出温柔过分的光泽,而里面还有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站着,他看得很清楚。

 

魏无羡总觉得那玻璃让他想到会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糖纸,而里面藏着的的是一块浓缩的糖果,他很想很想凑近,去舔一舔。

 

魏无羡踩上窗沿的时候里面的人刚好转身,看见跨坐在窗边的这位不速之客以后,所给的反应也不过是轻轻地一抬眉。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这位深夜来客光着一双脚,脚踝上还沾着不知道哪里带来的泥土。坐在浓郁夜色和室内温暖火光的交界处,有点兴奋有点好奇地朝他打量。明明是一张毫无生气的苍白的脸,但你总能从那目光中嗅出温暖的味道。

 

魏无羡朝下一跳,在柔软的地毯上轻巧落地。他绕着神父走了一圈,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是满意。

 

魏无羡心想自己还没有吸过一次血,一来就遇上长相如此俊美的对象,放过了实在不太可能。

 

他眯起眼睛笑了笑,背在身后的手指长出了尖利的长指甲,他用那指尖轻轻在衬衣上摩擦了一下,触感类似于小刀轻轻割过柔软纤长的牧草。

 

“晚上好,神父。”他向前走了一步,在蓝忘机低头的一瞬拉住了他的手腕。风从他刚才翻进来的窗户灌进室内,跟他鲁莽的动作一样不温柔地触碰在两个人的身上。

 

“不好。”

 

“请你出去。”

 

他故意装出的凶神恶煞,在被神父一个眼神扫过来的时候就自乱了阵脚。那时魏无羡还不懂得怎么把吸血鬼在暗夜里的优势发挥得完善,只是神父越板着脸,他就只好让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完全不自知那笑容已经初具魅惑而摇曳的风情。

 

经验匮乏的小吸血鬼没编出来在吸食人血前应该说些什么足够凶狠的话,于是干脆速战速决,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贴上他心中完美的猎物,可尖牙咬上侧颈的时候魏无羡却再度睁大了双眼————

 

这该死的神父服是竖领。

 

魏无羡一边暗自磨牙,一边粗暴地撕开了那讨厌的领子,而神父仍然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淡淡地看着他,眼神像即将要冰封住的湖水。

 

魏无羡终于如愿将嘴唇贴上了神父的脖颈,他变成吸血鬼以后第一次再次感受到人的体温,滚 烫的他几乎以为自己吻上了太阳。神父身上温热的木质香气渐渐裹住了他,仿佛还带着山林深处的雾气和教堂尖顶的露水,总之是冬日里最奢侈的温暖。

 

魏无羡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找到血管,该咬哪里,该咬多深,他沉浸在那个不算拥抱的拥抱和不算亲 吻的亲 吻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神父轻而易举地按在了桌子上。

 

铺着白色桌布的方桌,他猜想那应该是用来放圣餐的,而神父看他的眼神无异于看待宰的羔羊。

 

魏无羡的头被撞得眼冒金星,教堂天顶上的画在他眼前打转,那上面都是一些长着鬈发身穿白袍的天使,脸上洋溢着神圣而幸福的微笑,越看越像是在嘲笑他。

 

魏无羡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想自己大概是世界上最失败的吸血鬼了。

 

 

 

但自那以后,魏无羡成了这间小教堂的常客。业务不熟练的小吸血鬼当然没能吸到蓝忘机的血,但他也不知为何,蓝忘机明明知道他吸血鬼的身份,既没有大惊小怪,也没有将他“绳之以法”。对他永远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可是也没有把他赶出教堂,甚至愿意让他在这里留宿。只可惜吸血鬼和人类的作息完全昼夜颠倒,他有时贪玩,来得晚了一些,神父已经睡下了。

 

他只能一个人在教堂里乱晃,偷偷挂在吊灯上看蓝忘机的睡颜,路过壁画时顺手给某个天使加两笔胡子,窜到地下室里翻箱倒柜,找出一口空的棺材。

 

棺材里铺着腐朽的羊皮纸地图,还有干枯的玫瑰,他快活地躺进去,砖头一样厚的圣经正好拿来当枕头。

 

他随手翻了翻那本好像所有神父都喜欢拿在手里的书,里面不断重复出现的词汇永远是什么“神”、“死亡”、“救赎”、“罪恶”,“信任”和“爱“。

 

神会死亡吗?会有人救赎罪恶的我吗?信任就是爱吗?

 

天快要亮了,长满青苔的森林里翻起冷白色的雾气。没有时间留给他咀嚼那些词汇里的意思,他躺在棺材里翻了几个身,沉沉睡去。

 

 

02

 

 

蓝忘机要出一趟远门,去另一个教区参加集会。魏无羡听说以后又在夜里拜访了神父的床,挂在床尾吵闹半晌,要神父捎上他。

 

出乎意料的是,蓝忘机这次没再以“不”字开头回答他的问题,几乎是很快就点头答应了。

 

“这就答应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魏无羡愣在原地,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会是因为你怕把我留在教堂,我又给你惹事生非,所以才把我带在身边想时时刻刻看管我吧?”

 

蓝忘机愣了一秒,旋即很快恢复镇静,拿出一件叠的一丝不苟的教士服递到他手里,淡淡地说:

 

“穿好,明早出发。”

 

 

 

魏无羡没想到,蓝忘机说把他带在身边,就真的是寸步不离地,把他带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马车辘轳碾过下过雨的石砖路,草地上金凤花和小雏菊吮吸够了雨水,欢快地疯长。透过布帘的一条小缝,还能看见白蜡树漆黑的枝芽。

 

魏无羡裹在蓝忘机送给他的黑色教袍里,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看什么都觉着新鲜的眼睛。蓝忘机正在闭目养神,眼睛也没睁开,伸手就把窗帘又放了下来。

 

小吸血鬼觉得自己成为吸血鬼以后反而变弱了,不然为什么连这个神父的比不过,每次想要偷偷溜出马车去撒撒野,都能他扯着黑色的兜帽毫不留情面地抓回来。

 

而蓝忘机给出的解释只有:外面出太阳了,你不能出去。

 

魏无羡简直要在马车里撒泼打滚了。

 

“我就是想出去看看嘛,我已经好久好久好久没见过太阳了。”

 

他一翻身坐起来趴到神父的腿边,装模作样摆出祈祷的姿势:“万能的主啊,我想再亲自看一眼太阳。”

 

蓝忘机:“你走到阳光之下,便会灰飞烟灭。”

魏无羡满不在乎道:“灭就灭呗,我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再死一次不成吗?”

 

蓝忘机总是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不动声色绕开了这句话,只是有些无奈地说:“你根本不信上帝,何来祈祷。”

 

“所以我在向你祈祷啊。”魏无羡脸上仍是挂着松散的笑意,两个人轻描淡写地拨开了有关于死亡的话题。他眼巴巴地望向蓝忘机,语气还颇有些可怜。

 

蓝忘机没有再说话。

 

魏无羡用手枕着头,哼着教堂里听来的只记调不记词的歌,又重新躺回了车厢里。声音清清亮亮的,唱的东西却是乱七八糟,魏无羡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却突然感觉脸上一热。

 

不是圣母玛利亚都听不下去他唱的歌,屈尊下凡捂住他的嘴,而是有人用手轻轻覆上了他的眼睛。

 

“坐过来。”

 

蓝忘机又低又磁的声音从他耳后传来,他们离得很近,甚至都能听见气息在胸腔里的共鸣。

 

魏无羡几乎是像是受到了某种蛊惑般的,心中升起一股未知的期许,任蓝忘机捂住他的眼睛,顺着声音的方向挪了几步。

 

蓝忘机揽过他的肩膀,将他的脸朝上带了一点。几乎是在一瞬间,他感到眼前只剩一片暖橙色的光晕,蓝忘机掌心的温度和纹路都被烘得暖暖的,而阳光就从他的指缝渗了进来。

 

即便只有一点点,但那是比蜂蜜还要甜的,金灿灿的阳光。

 

魏无羡感到盖在他眼睛上的手一松,他还没反应过来,帘子已经在他身后重新垂下。留给他的最后一个定格印象,是蓝忘机琥珀色瞳孔里的,太阳的倒影。

 

 

魏无羡感觉自己的心就跟烤面包一样,肉眼可见地“嘭”了起来,柔软而香气四溢。他正想跟神父道谢,马车却突然毫无预料地一歪,车轮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随后在泥浆中打了几个转,终于偃旗息鼓。

 

蓝忘机率先挡在魏无羡面前掀开了布帘,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路上横躺着一个猎人,受伤的腿没包扎好,伤口裂开了,血顺着肌肤蜿蜒而下。而他的猎物——一头血淋淋的雄鹿,因为他这一摔,也飞到了路中央。

 

蓝忘机心下一凛,迅速放下帘布。但是已经晚了,他甚至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身后那道已经变成血红色的目光。

 

魏无羡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嘴唇轻扬,獠牙便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尖角。

 

“别动。”

 

蓝忘机伸手去抓,却只碰到了他黑色衣角的残影,他才明白,此时他面前站得不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吸血鬼,他以为把他牢牢带在身边,就能不让他走向深渊,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怎样的恶魔。

 

几乎容不得他多想,在魏无羡即将夺门而出的时候,他直接扑过去将魏无羡紧紧摁在怀里,顺势按到了地上。

 

“蓝忘机,放开我!”

 

蓝忘机的教袍被他撕开了几条缝,金色的绶带被扯落,缠在两人腰间。魏无羡的衣服则散得更开,露出里面瓷器似的皮肤,比常人的更苍白一些,仿佛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牛乳。

 

然而仔细看下去,那上面仿佛有一些细小的纹路,如同瓷器上的裂痕,这些线条最终汇聚在他心口之处,汇在一块滴血般的烫痕之上。

 

蓝忘机的思绪一下子混乱起来。这烙铁印是教会用于惩罚所谓的与魔鬼撒旦私通之人,被打上这恶魔印记的会落得个怎样的死法,不难预料。

 

他分神的这一个瞬间,魏无羡已然抓住机会,衣袍一掀,转而将蓝忘机压在了自己身下,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起身想向外走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腰间被一双手环住,神父面若冰霜,但声音却夹杂了一丝轻颤:

 

“吸我的血。”

 

魏无羡回过头来,他一字一顿地对着那双血红的眼睛又说了一遍:“如果一定要这样的话,来吸我的血吧。”

 

 

03

 

 

蓝忘机将教袍的衣领整理妥帖,这时候应该万分感激这又厚又硬的竖领,可以将那两个暗红的牙印以及雪白的纱布隐 秘地掩盖。

 

他从镜子前站起身来,发现魏无羡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他房间。但这次魏无羡不敢像以往一样,在房间里面上蹿下跳没个正经,只是怯怯地站在墙角处望着他。

 

卧室里白木香薰的蜡烛摇曳着暖黄色的光,魏无羡的脸庞也在这光下有了些色泽,但他身后的墙空空荡荡的,烛光映不出吸血鬼的影子。

 

他脖子上不知道戴着一个什么皮革制的项圈,银色的搭扣刚好贴在喉 结,边缘缀着细细的银链,从侧颈垂下,一直坠到锁骨。

 

蓝忘机叹了口气:“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魏无羡半低着头,很是诚恳地说:“对不起。”

 

“我是不是把你咬疼了?”

 

蓝忘机无奈地摇摇头。

他其实不太愿意回忆那天在马车里的细节。算不上好受,但平心而论,也算不得难以忍耐,甚至有些隐晦的享受。

 

他还记得魏无羡的牙齿刺破他的肌肤那一瞬的感觉,脆弱的脖颈终于难逃被吮丨吻的命运,魏无羡舔得很急,跟所有鲁莽的年轻吸血鬼一样,迫不及待地采撷独属于他的甘甜。

 

淡淡的血腥味让魏无羡的表情愈发沉 沦,吞 咽的声音在黏 腻而狭小的空间里放 浪又出格。神父冰冷的神经仿佛也被鲜血所刺激,魏无羡咬得越深,他心火烧得越旺盛。

 

而现在,魏无羡蔫着脑袋站在他面前,不知所措格外乖巧地跟他道歉,和那天抹着唇侧的鲜血笑得一脸邪魅的血族大相径庭。

 

他把系着项圈的链子交在蓝忘机手里,语气也蔫蔫的:“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拿这项圈锁住我。”

蓝忘机的眼睛落在那项圈之上,过了很久,他松开链子,垂头帮魏无羡解开了脖子上的锁扣,低低地说了声:“胡闹。”

 

魏无羡捏着那项圈委屈道:“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蓝忘机叹了口气:“吸血是血族天性。”

 

魏无羡摸摸鼻子,一时不知道神父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好声好气地跟神父道了晚安,转身出了房间。

 

魏无羡走远了,但他手里拿着那项圈链条叮叮当当的声音却仿佛仍未消失在走廊里。蓝忘机揉了揉眉心,坐在了床沿上。床头柜上摆着的红茶已经凉了,烛光落进彩瓷杯里,浮在茶汤之上,宛如一片摇摇欲坠的心事。

 

 

半夜的时候下了雨,风震得窗户发出脆弱的声响。蓝忘机下地去把窗户合上,雨水被风牵扯成线,斜斜挂在装饰着蔷薇花的玻璃上。

 

他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折回身重新点燃了蜡烛,端着铜烛台朝地下室走去。

 

 

地下室的木门已经腐朽了大半,墙上和壁炉里已经爬上了青苔,地毯上堆了乱七八糟的魏无羡的零件和稿纸,蓝忘机一一小心地绕过,直至那口黑色的棺材才停下。

 

棺材盖没有合上,魏无羡躺在里面,纤长的睫毛安静地垂下,似是丝毫没有被窗外的风雨惊动。

 

蓝忘机看着他的睡颜,比温暖的室内低得多的冷空气不知为何一股脑塞入他的胸腔,让他感到一阵难以抵御的胸闷。

 

魏无羡睡在铺满干花的棺木里,看起来像一个漂亮而易碎的瓷器,又如同一场充满暗示意味的噩梦。

 

他们其实很早就见过,远比魏无羡第一次深夜来访教堂时要早。

 

那时候的魏无羡还是个在家里人做弥撒时偷偷在花园里挖蚂蚁坑的淘气鬼,唱圣歌的时候藏在最后一排的木椅上打盹,偷偷掀过修女的头巾,凭一己之力搞得整个教堂鸡飞狗跳。

 

但后来,魏无羡跟着家人搬走了。蓝忘机再一次听到他的消息的时候,只听说魏无羡被当做修习巫术的巫师,烧死了。

 

 

即便蓝忘机知道他已经死去过一次,但看到他这样躺在棺材里,仿佛又亲眼目睹了一次他的死亡般内心隐隐作痛。

 

于是神父俯下身去,叫醒了沉睡中的小吸血鬼。

 

“别睡这里。”

 

被摇醒的魏无羡眼神朦胧:“什么?睡什么?那我睡哪里?”

 

蓝忘机把烛台放在脚边的地上。

 

“去我房间。”

 

魏无羡打了个哈欠:“明天吧,明天再说。我才刚刚睡着呢,好困。”

 

神父伸手去拉他,谁知魏无羡明明眯着眼睛,反应却奇快,反手就是一拽,蓝忘机半个人跌坐进了棺木里。一只膝盖抵在了他侧腰上。

 

魏无羡像是抱住了什么柔软的抱枕,心满意足,干脆把蓝忘机整个人全部拖了进去。

 

那棺木仅够一人平躺,一下子进了两个男子,魏无羡几乎全部贴在了蓝忘机身上。

 

“别——乱——动——”

 

蓝忘机咬着牙,但彻底清醒的小吸血鬼顿时找回了夜晚的主动权,仗着黑夜的掩盖为所欲为。狭小的棺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是谁的腿踢到了哪里,不知道扯下来的是谁的衣服。直到淡淡的血腥味传来,魏无羡才发现,自己把蓝忘机脖颈上的纱布扯落了。

 

他握着那截沾了血的纱布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想给蓝忘机重新包扎回去。但他发现自己的手抖得根本握不住,吸血鬼的本能台风压境般碾过了他的每一根神经,叫嚣着让他捏住蓝忘机的脖子,狠狠地咬下去。

 

“你先出去。”他胡乱地推了一把蓝忘机,却发现他根本推不动,他也来不及去想凡人为什么有那么大力气,自己先半撑着坐了起来。

 

白日里被强行压下去的欲 望,此刻浓郁百倍地腾烧在他的四肢百骸,在暗夜里似乎更具有某种成 瘾性的魔力。他几乎能感到自己眼前的世界又重新变得猩红,渴血的欲 望让他的灵魂放在火上煎熬。

 

“看着我。”

 

蓝忘机粗 暴地捏住他的肩膀,提高了音量:“看着我的眼睛。”

 

“很难受吗?”

 

魏无羡感觉自己的理智已经到了灰飞烟灭的边缘,已经辨认不出蓝忘机在说些什么,下一秒,蓝忘机就主动低下头,将自己修长的脖颈露了出来。

 

“听好了,如果你犯了血瘾,你可以吸食我的血。”

 

“但你只能吸食我的,绝对不能伤害无辜的人。”

 

他顿了顿,道出心中最大的隐忧:“更不能大开杀戒。”

 

“听明白了吗?”

 

魏无羡低下头,舔了舔嘴唇。

 

“我向您发誓,我的神父。”

 

他用舌尖碰了碰还未结痂的伤口,声音透着点小心翼翼:“真的可以吗?”

 

蓝忘机闭上眼睛,没有再答话。他感到吸血鬼尖利的指甲轻轻划过他的侧颈,但魏无羡的嘴唇并没有落在白天他咬出的伤痕上,而是极轻极缓地贴在他的嘴唇上。

 

雨仍在下,一场沉默的风暴在两个人之间慢慢酝酿,时间凝固又解冻,他们交换了一个漫长而沾染着血腥味的吻。

 

他在魏无羡的嘴里尝到自己的血。可血是咸的,魏无羡的嘴唇是甜的,如同伊甸园汁水充盈的鲜红苹果。

 

他从出生的时刻起,灵魂就被冰冷的锁链拴在了宗教的石柱上。但禁忌的爱如同地狱烧来的火,里面悬挂了十万个太阳,于是他跟吸血鬼一起在阳光里粉身碎骨。

 

他闭上眼,魏无羡一刻不停地亲 吻他,雨下一整夜也可以。

 

 

 

04.

 

蓝忘机发现事情比他想象中的更不可控。

 

每一次魏无羡吸食过他的血之后,几乎能用肉眼看出他容貌和气质上的改变。那种独属于小男孩儿的天真和稚气仿佛在地下室那一晚之后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死神般的危险和强大。

 

欲 望被摆在了明面上,吸血成为了接 吻的一则谎言。

 

“神父。”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手风琴悠悠扬扬的声音从模糊变得清晰。

 

“今早给你送来的信你都看见了吗?”胖胖的牧师语速很快,“有很多村民说最近夜里有吸血鬼出没,还有有很多牛,羊不翼而飞。”

 

“出现伤人的事件了吗?”

 

“有一例,是个园丁,在花丛里被发现的。”

 

“但之前修道院的院长来拜访时说,这间教堂鬼气很重,要教皇派专门的吸血鬼猎人来驱魔。”

 

蓝忘机垂下眼睫,把信纸重新叠好,收进了抽屉里:“知道了。”

 

牧师没敢再说什么,提起长袍的下摆出去了,于是手风琴的声音又被挡在了门外。

 

他坐在书桌前,取下鼻梁上的眼镜,揉了揉眉心:“出来吧。”

 

窗帘微微动了一下,眨眼间一个翘着二郎腿的人就侧坐在他面前的木桌之上,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怎么这个时间来找我?”

 

魏无羡转过头去,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听得见他充满笑意的声音。

 

“来找神父忏悔。”

 

“刚刚所说,是你做的?”

 

魏无羡直接道:“人不是我杀的。”

 

“指尖何故沾了血?”

 

魏无羡直直看向蓝忘机的眼睛,不答反问:“你信我吗?”

 

蓝忘机熄了桌上的台灯,站起身来:“好。”

 

他点了点头,像是从来没问过刚刚那个问题,径直绕过书桌去拉上了窗帘。

 

魏无羡从桌子上一跃而起,跳到他身后,手臂将他环住。

 

“我有好好听话  。”

 

“尝过神父的血,哪里还看得上那些。”魏无羡面不改色地用鼻尖蹭了蹭蓝忘机侧颈处一个淡淡的牙印,压低了声线,“他们配吗?”

 

蓝忘机抬了抬眉梢,淡声说:“又胡闹,放开手。”

 

但他偏过头来的时候,魏无羡看见他嘴角细微的弧度。

 

“你刚刚说,要忏悔什么?”

 

魏无羡顿了顿,才答:“我今天下午,有点小小的犯瘾,翻进了一个农户的院子,偷了只鸡。”

 

“就这些?”

 

“就这些。”

 

“神会宽恕你的。”

 

魏无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同来时一样。

 

我真正想要忏悔的事,是我无可自拔地爱上了你。

 

你会宽恕我吗?

 

 

 

05.

 

 

“然后呢?”

 

我咬下手里最后半块烤脆松饼,抿了抿手指上的饼干渣。

 

松饼烤得香喷喷的,但稍微有点焦,跟魏无羡这个故事一样,讲得干巴巴的。

 

但我直觉这故事远比魏无羡所描述的要暗潮汹涌,只是魏无羡每每讲到关于那个神父的事,就用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带糊弄过去了。

 

“后来那个神父去哪儿了?”

 

魏无羡的手指轻轻敲着木椅上的雕花,脸上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我怎么知道?”

 

“某天在我睡下之后,有人将我封印在了地下室的那口棺材里面。”

 

我忙问:“谁?”

 

魏无羡自顾自地继续说:“一封印,就是整整一百年。”

 

一百年,足够金碧辉煌的教堂变成荒芜的废墟,繁华的城市变成浴血的战场,足够一个人完全消失在另一个人的生命和记忆里。

 

他摊开手,手心里躺着一枚刻着金色十字架的圣锁。魏无羡把它抛起又接住,我好奇地问:

 

“是那个神父做的吗?”

 

“谁会在封印一个恶魔之前还亲吻他的额头。”

 

魏无羡轻笑着摇了摇头,转身上楼去了。

 

我睡在大厅用干草铺成的地铺上,到后半夜的时候,蚀骨的阴风从教堂破败的窗户里挤进来,我冻得瑟瑟发抖,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手指。陆陆续续有人被低温冻醒,抱着手臂牙关打颤地从地上站来起来。不知什么时候,窗外出现一线光亮,那光很快连成一片,整块玻璃都亮堂了起来。

 

但那不是人们翘首以盼的日出,直到整片天都被映红的时候,我们才目瞪口呆地反应过来,那是有人在放火烧城。

 

魏无羡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们身后,哦我的老天爷,他总是这样神出鬼没的。他换下了白日里黑色的外衫,只披了件酒红色的丝绒晨衣。我那时候不着边际地想,让他白白沉睡过一个世纪真是时代的损失,把他这样的人放到上个世纪的巴黎,一定是地下风月场的经久不衰的传奇。

 

敲门的声音拉回了我的胡思乱想,我知道,又有像我一样的逃难者来教堂避难了。

 

魏无羡头也没回,打了个响指,黑色的铁门应声而开,光从门缝里倾泻进来。不同于窗外熊熊的火光,那光是很淡的金色,却充满了神圣感。

 

我一边的眼睛贴了纱布,看不太清楚,但我身边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眨巴眨巴眼睛,等到来人从光里走出来,我才看清楚。

 

你妈的,是天使,活的,六翼,我整个人直接傻掉了。

 

那翅膀是真的很夺目,比那些个画家用画笔和想象力描摹的更漂亮。明明没有镶嵌珠宝,却在夜里也发出着莹莹的圣光。直到他把翅膀收了起来,我才看见他手上还扶着一个人。

 

那人也受了很重的伤,唇色苍白,我吓得心头一窒,回头想找温情姐姐,才发现刚刚那些站在窗边的人全部都跪在了地上,朝着大天使的方向,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我顺着他们的目光回过头去,方才目光都被那双大翅膀吸引了,现在才好好端详那人,哦不对,那个天使的脸。

 

不落任何凡尘的俊美,总之美得让人哑口无言,最关键的是,我觉得这位天使长得有点眼熟。

 

这不就是刚刚画像上那位神父的复刻版吗?

 

我又惊又疑,转身去找那副画像印证自己的猜测。结果画没看见,先入眼帘的是魏无羡那张阴沉的脸。

 

他脸上原本一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睛也总是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直到这个时候你才发现,这是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吸血鬼。

 

 

“蓝——忘——机——”

 

让人更加手脚发凉的声音在教堂里震荡出回音,魏无羡咬着牙,眸光血红。

 

下一秒,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看清那一秒发生了什么,更遑论我这个近乎成了个小瞎子的人,一道黑色的残影从身侧穿过,白色的羽毛刹那间被扬到了半空中,晃晃悠悠地飘落到教堂的各处,羽毛散开的时候,一黑一白的身影已经扭打在了地上。

 

魏无羡没有半分保留,上来就是狠招,而天使却也没有任何躲闪,硬生生用翅膀挡住了他这一击,和他来势汹汹的怒火。

 

魏无羡骑坐在白衣的天使身上,揪住他的领子,恶狠狠道:“好久不见,你倒是彻底摇身一变啊。”

 

我感觉他眼里都能喷出火来

 

“你为什么骗我?”

 

“你凭什么?蓝忘机,你凭什么?”

 

头顶的吊灯因为这一声低吼也轻轻晃动了起来,浑浊的玻璃反射出支离破碎的暗光。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天使那双琉璃色的浅瞳定定地看向他,过了很久,才说:“先知预见到,一百年前,此处会有吸血鬼造成大乱。上帝也早就知道此事,派我下凡平息此乱。”

 

“我不便暴露,才借神父之身份。”

 

魏无羡冷笑了一声,松开了他的领子,转而轻蔑地捏住了天使的下巴。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我并未——”

 

“滚!”

 

魏无羡把滑落到肩头的衣袍扯上来,,用手指着半敞着的大门,又说了一遍:

 

“我们这儿都是阴沟里的老鼠,容不下您这样上天堂来的尊贵人物。您还是趁早离开吧。”

 

 

他们俩刚刚说的对话,我反正没完全理清他们之前到底有什么纠葛,我只看见一个吸血鬼和一个大天使同时出现在这间小破教堂,滚到地上打了一架,然后吸血鬼指着天使的鼻子让他滚。而天使全程没有还手,任由吸血鬼在他身上发气,眼神怜慈到甚至有些哀切了,大概只有处在气头上的吸血鬼一个人对他的眼神视而不见。

 

 

太魔幻了,十本北欧神话都抵不上刚刚那一幕精彩。

 

 

而现在那大天使黯然离去,留下我们一群人挤在四处漏风的教堂里瑟瑟发抖,还半个字都不敢说。见识到了魏无羡的厉害,哪里还敢像方才一样跟他说笑,生怕一触了霉头,就会变成吸血鬼的晚餐。

 

 

我正这么想着,触霉头的人就跳出来了。

 

 

“我是说这间教堂怎么这么眼熟。我很小的时候,和伙伴一起来这里探过险。”那老人摸了摸灰白色的山羊胡,声音有些暗哑,皱纹里刻满故事。

 

可惜没人理他。

 

见魏无羡没什么表情,我鼓起勇气搭了一句话:“这间教堂不是人人都能进的吗,为什么说是探险。”

 

他没直接回答我,佝偻着背,朝教堂中央那幅神父的画像走过去:“你们听说过,邪恶神父的传说吗?”

 

“传说这间教堂原本有一位神父,很是受人尊敬和爱戴,也很受主教和教皇大人的赏识。可后来,却有传言说,这间教堂外攀附的蔷薇花都变成了黑色,是为不详之征。有的人说神父身上也沾染了鬼气,可能已经被恶灵附身云云。又有说教堂的地下室时常发出诡异的声响,是神父将恶鬼私藏在了这里……”

 

他停下来想了想:“大概是这样的吧,时间过去太久了,各种说法版本也数不胜数,我不太记得清楚了。总之最后,教皇派人来彻查此事,很多人举着火把围在教堂周围,要他交出地下室的恶鬼。”

 

“那他交出来了吗?”

 

“当然没有,他说——”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恶鬼。’’’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解下绶带,脱下神父袍,然后大家才看到他心口有个恶魔烙印。”

 

“他说自己早就出卖了灵魂,与恶魔签订了契约,最近发生的流血事件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后来那位邪恶神父就被绑在十字架上烧死了。可是放火的时候,也不知为何,教堂忽然也起了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于是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邪恶神父和这间教堂的事情流传了很久,可后来却有很多人怀疑这个传说的真实性。相传点火处死神父的时候,原本理应听见邪恶的灵魂在火中的惨叫,可那天,火很快就熄灭了,火灭的时候天光大亮,天边甚至还出现了彩虹,还有人说听见了天使的号角声。于是有人说,其实是神父和一个女子相恋,那个女子的真实身份是个吸血鬼,神父为了保护她才编造了这样一个谎。”

 

教堂里一时变得很安静,那老人讲完了看大家没什么反应,一时也只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悻悻坐下。

 

我把这些七零八碎的故事拼起来,心里面已经明白得七七八八了。我悄悄抬眼看向魏无羡的方向,却只看到一道转瞬即逝的黑影,他原本站的地方,不知什么已经空了。

 

 

 

06.

 

天快亮的时候,我摸出了教堂。

 

我不是担心魏无羡,城里的大火仍未熄灭,战争还没结束,滚滚的浓烟越逼越近,我是担心晓星尘大哥哥。

 

街道里弥漫着难闻的烟雾,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房屋的断臂残垣之下,随处可见蒙满了灰尘的尸体。我抬起头,天依旧是一片惨淡的深灰色,不知道太阳什么时候会出来,不知道这场噩梦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结束。

 

正在我准备继续朝前走的时候,突然瞥见屋顶上站了两个人。

 

天地良心真的不是我的好奇心熊熊燃烧才去偷听,实在实在是那一黑一白的身影实在太过明显,而且魏无羡说话的声音还巨大。

 

我不知道他们在我来之前说了些什么,但我能明显地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氛围已经悄然变了。

 

“……我不管,你这也太狠心了,怎么能说封就封一百年啊!”

 

“我原以为能快一些回来的。”

 

“你在人间被烧死之后,真身回天堂去干什么了?”

 

天使顿了顿:“领罚。”

 

这回轮到吸血鬼卡壳了。过了很久,我才听见魏无羡说:

 

“这百年对我来讲,不过是睡了一觉。”

 

但对于蓝忘机来说,却是整整一百年无数个日重夜复的折磨。

 

屋顶上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要救救他们吗?天使大人?”魏无羡还是选择岔开了话题,眼神看向远方。

 

他们站在屋顶上俯视着被战火欺凌得面目全非的城市。

 

“欢乐是上帝给予的恩赐,苦难是上帝给予的考验。我不能随意插手人间的事。”

 

魏无羡又叹了口气:“束手束脚的,要你们这些长着翅膀的有什么用,还比不上我们来得自由自在。”

 

他凑过去:“但我在地下睡太久了,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不如你——”

 

蓝忘机垂下眼睛,把光洁的手腕露了出来,放到魏无羡唇侧。

 

吸血鬼勾唇笑了起来,尖牙带着点儿撩人的光泽。

 

他偏过头,却没咬上天使的送到嘴边的手腕,而是直接亲上了他的嘴唇。

 

对不起我知道我还没有成年,但后面的我想看也看不到了!天使的翅膀把他们两的脸都遮住了!

 

 

 

魏无羡登上了整座城最高的塔楼,手里握着一把黑铁的玄弓,箭却是雪白的,箭尾的羽毛是从刚刚跟他接 吻的天使那里借来的。

 

看他弯弓搭箭,看箭身刺破黑夜,没入入侵者的心脏,像死神的化身。

 

看太阳从战争的余烬里面一点一点升起,吸血鬼的身躯逐渐变得透明,在即将跌落塔楼的一瞬坠入一个无比宽广的怀抱。

 

我想,很多年以后,不会有人再记得这场战争是缘何而起,缘何而灭。但每个人都记得,战争结束这日,天光乍破的时候,在高塔的钟楼上,天使用他的羽翼牢牢地将另一个人拥进怀中,为他挡住了悬在空中的太阳。

 

光渗进他的羽毛里,恍若一层蜜色的金箔。


而他们并肩而立,在阳光下。

 


FIN❤️



*我真的不会写西幻幻幻幻555

*跟西北风老师合作so开心! @喝西北风 两个西幻零经验者一拍即合。脑洞是西西老师跟我口嗨的时候说的,然后本来一个可可爱爱的小甜饼又被我写着写着就变成了破镜重圆不愧是我(我真的没有哭哈哈哈哈)

*好久不见!发出渴望在评论区见到大家的声音

*祝大家快快乐乐奔向2021,今年的晦气留在今年,今年做不完的ddl留到明年(bushi)!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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