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郎才尽

*年下师生恋

*编导生paro

*艺术生四部曲收官~

*1w5一发完

*魏无羡大宝贝生日快乐！

01

“所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魏无羡低头啜了一口面汤，觉得味儿不太够，拿起桌上的辣油又往面碗里倒了几滴，淋在翠绿的小葱上。

他没急着回答，慢条斯理撕开一次的木筷子。坐他对面的聂怀桑被他手指上的戒指闪得一个踉跄，又压低声音问：“真公开了啊？那条朋友圈没屏蔽别人吧？”

魏无羡把面上的几块牛肉浸到汤里，这才从包里摸出手机，越过腾腾的雾气伸到聂怀桑眼皮子底下，示意他自己用实践检验真理。

聂怀桑跟老花眼一样，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确认魏无羡确实没屏蔽任何一个分组。再往下，是一片浩浩汤汤的评论，发问号的，发感叹号的，发999的，发啥的都有。但是发的最多的，还是“牛逼”这两个字。

这可太牛逼了，牛逼坏了，聂怀桑心想。俩男的，相差13岁，曾经还是师生关系，随便一个条件都能腰斩多少姻缘。磕磕绊绊这么多年，现在横跨七年之痒终于准备结婚了。他简直想回去给自己的制片团队开个会，探讨一下他们现在的剧本是不是太保守了，怎么影视剧还比不过现实精彩。

 

“怎么，终于肯把你家小孩儿露给大家看看了？”

聂怀桑本来好长一段时间没和他见过面了，但昨晚他刷到魏无羡那条炸翻朋友圈的官宣，刚好这两天又在北京有个会，怎么可能放过这种机会，立刻发便消息约魏无羡出来吃饭。

他在追寻八卦这件事上向来艺高人胆大，不然魏无羡这段好多同学和同事都不知情的地下师生恋，他也不至于很快就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结果魏无羡直接说没空，中午有饭局，晚上要接蓝忘机下班。可聂怀桑还是锲而不舍，说那就约早饭，早上一起吃碗面也行，这才好不容易把他魏哥从家里撬出来。结果魏无羡这个人丝毫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一边点菜一边打哈欠也就算了，脖子上的红印子也懒得用领口遮一下。

十月底的北方还有这么厉害的蚊子吗？聂怀桑问不出口。

魏无羡把纸盒拖过来，擦了擦手：“他研究生毕业了，工作也稳定了，不应该公开吗？”

聂怀桑絮絮叨叨地又问了不少琐事，直到魏无羡那碗面见底了，他也没动几筷子。

聂导却还没尽兴，继续拿着筷子指点江山：“说真的魏哥，等你们要结婚的时候，我必须拍一部回忆短片送给你们。”

魏无羡闻言只是挑起了半边眉毛：“不要以为拍了片子送我就可以不给红包。”

聂怀桑闻言大骇，谴责魏无羡用钱这种东西侮辱艺术。

“不过说正经的，你们俩都是干这行儿的，没想过要拍点东西记录啊。”

魏无羡点头：“想过。”

聂怀桑立刻顺杆而上:“那就对了，不过要拍，那肯定得从你们初次见面开始。我还没听过你俩最开始是怎么认识的，跟我讲讲呗。”

魏无羡不接茬，作势要走。

聂怀桑：“总不能是在床上？”

魏无羡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脚：“你想点好的东西吧。他是学生我是他老师，还能怎么认识？”

02

他当然记得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是大一的刚入学的时候，学校新改革了培养方案，给低年级的本科生增加了一些通识导论课程。

这些导论课的优点是事儿少，可以划水，缺点则是太容易催眠，且不是安排在早上第一节就是晚上，让这帮学生们不是饿得头晕就是困得头晕，痛苦指数直逼五颗星。

学院里的副教授和教授是没有太多精力来带这种通识课程的，教学任务就分给院里几个青年教师。青教虽然资历不深，但是学术和行政任务都没有那么重，不至于像那些教授一样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不是有留学背景就是能力特别出色，跟学生的关系也更亲近，因此大家也喜欢选他们的课。

而魏无羡就是其中最受欢迎的一个，这种通识课还好，后面大二大三的专业课几乎次次都要抢，凭借一些运气和选课系统斗智斗勇。

人好，给分好，关键是长得还帅，抢到魏老师的课那都是能发朋友圈的大事件。

蓝忘机向来不关注这些，只要老师讲得好就行，是男是女，是帅是美对他来说没有区别。但同寝室有个室友很会打听各路消息，刚进学校就和几个学长学姐加上了好友，院里的选课红黑榜瞬间了熟于心。于是蓝忘机在踏进魏无羡的教室之前，他耳朵里已经被迫听过无数遍这个名字。

第一节课他坐在了教室最后一排，他原本起得很早，但是辅导员临时叫他去交一个表，路上耽误了点时间，谁知教室这么一会儿功夫前面竟然全坐满了，连总是无人问津的第一排都没有几个空。不知道是同学们对新学期太兴奋，还是魏无羡的魅力真有这么大。

铃声打响的时候魏无羡终于姗姗来迟，他先把手里抱着的东西放到讲台上，再熟练地插好U盘，这才笑意吟吟地抬起头来，在整个教室里环视了一圈。

“人这么多呀，那我就不点名了。”他一只手撑着讲台，另一只手随意地朝蓝忘机的方向指了指，“那个，最后一排中间的那个小帅哥，以后你就来当咱们班的班长吧，大家没意见吧？”

众人齐刷刷地朝蓝忘机的方向看去。

别的老师选班长要么让举手自荐，要么在第一排离他最近的挑一个，哪有一上来就点最后排的。但大家一看，又是个帅哥，瞬间小鸡啄米式点头。

有同学小声问：“怎么魏老师一来就从最后排的点呀？”

魏无羡耳朵尖听见了：“因为我上学的时候，天天都坐最后一排呀。”

他还挺得意。

全班都被他这理直气壮的语气逗得哄笑起来。

“后来老师就让我负责点名和签到，这样我每节课都得乖乖来上课。”

有认识蓝忘机的同学跟魏老师开玩笑：“放心吧老师，就算你翘班了他也不可能翘课的。”

“这么模范生呀。”他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拿起点名册看了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一大清早就莫名奇妙被任课老师点起来的蓝忘机终于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蓝忘机。”

魏无羡点点头，在他名字的旁边画了一颗小小的五角星。然后他笑着抬起头看了蓝忘机一眼，打开PPT课件。

PPT首页摆着“纪录片导论”几个大字，是很直男的直男风格，具体描述一下就是比白底黑字的课件稍微好一点，因为他用的是黑底白字，看起来至少酷一点。

翻到第二页，还是只有几个大字——“一期一会”。

仿佛魏老师已经极简主义到多打几个字都嫌累的地步了。

“既然都点你站起来了，那再奖励你一个问题吧，知道一期一会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众人又把脑袋转过去，看向最后一排。

一期一会是茶道的用语，蓝家是书香门第，家中长辈大多都知茶懂茶，蓝忘机耳濡目染，自然知道得很清楚。他不知道魏无羡为什么问这个，稍作思考后他答道：

“难得一面，世当珍惜。煮茶的时候，要怀着一生只会遇见一次的心情为客人烹茶。”

魏无羡点点头：“对，拍摄纪录片从最开始就应该知道，你遇见的拍摄对象和可以拍到的事件，都是一生只有一次的缘分。不像在片场拍戏，可以无数次喊cut重来。”

他看向台下的学生：“我们能在这节课上相遇也是一样，与大家相会的这一刻不会再一次来临，因此这一刻最为珍贵，要好好珍惜。”

台下的学生瞬间被魏老师撩得心花怒放。

魏老师的课那么难抢是有理由的，光是听他说几句话都觉得如沐春风。

魏无羡却立刻见好就收，一本正经地讲起课来。蓝忘机这才反应过来，翻开笔记本第一页，在上面写下“一期一会”四个字。

写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可避免地想到刚刚魏无羡看着台下说“这是一生只一次的缘分”时，那双含笑的眼睛。

03

下课的时候魏无羡主动加了小班长的微信，然后一边翻着蓝忘机的微信朋友圈一边往办公室走，却因为没有什么有趣的内容而遗憾离开。

他点名让蓝忘机来当班长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理由，他们这个专业的男女比例本来就严重失调，一眼放过去全是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当班长这种事本来就是要帮忙跑腿还有期末收作业用的，魏无羡当然不可能去麻烦女孩儿，向来都是习惯先找男生。

但蓝忘机太出众了，即使坐在最后一排，一抬头眼里也只看得见他一个人。

魏无羡美滋滋打开微信小群，和平时玩得好的几个老师炫耀自己一开学就骗了一个小帅哥来干活。

另外三位群友一人送他一串省略号。

“魏哥，你照照镜子吧，瞅瞅你那几百年没见过男人的痴线样。”

魏老师不跟他们计较，在这个男女比例1:20的地方，美女常有，而帅哥不常有，这些人都是在变相嫉妒。

玩笑归玩笑，炫耀归炫耀，魏无羡也没想把人怎么着。他很容易和学生打成一片，但也不习惯于和学生走得太近，更不会让学生太多地介入到自己的私生活。

时间很快到了期中，十月底的天气开始逐渐凉起来，他们这个城市又总是多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温度像坐着跳楼机往下掉。

魏无羡本来就不怎么喜欢下雨天，他出门又向来潇洒，从不关注天气预报，这段时间便常常因为忘记伞而被困在学院楼。

在魏无羡第三次望雨兴叹之时，他无奈地心想自己上辈子是不是许仙变的，怎么就是记不住出门带把伞呢？

正黯然神伤着，他突然瞥见蓝忘机从机房里走出来，拿了伞准备往外走。

魏无羡顿时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追上蓝忘机。

“我没带伞，能不能让我蹭一段路啊。”他语气有些委屈，又指了指蓝忘机手上的伞，“我看你的伞挺大的。”

蓝忘机那把黑伞确实很大，魏无羡深表满意，蹭了一次就有第二次，走在路上时候还忽然想起自己之前那个白娘子给许仙送伞的奇妙联想，一个人在路上傻笑。蓝忘机低头瞥他一眼，没说话，只当魏无羡是有人帮他打伞免费送他而开心。

就这么蹭了两三回，再遇到突然下雨的时候，如果蓝忘机正好在学院楼，而魏老师当天又正好有课，便会自觉等着魏无羡出来了再走。有一次，魏无羡终于千年等一回地记得带了伞出门，结果却看到蓝忘机坐在门口的公共讨论区等他，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心隐瞒自己带了伞的事实，免得煞费蓝忘机一片好心。

他想法也单纯，下雨了总不能去找班上女生蹭伞，反正和蓝忘机也顺路，不蹭白不蹭。

真是个好学生，魏老师心想。这年头打着灯笼都难找到这么好的学生了。

后来天气没这么变化无常了，但两人这么一来二去也熟了不少。魏无羡会给他发一些不符合他年龄和身份的感谢表情包，蓝忘机偶尔也会主动问他今天在不在学校，需不需要等他。

其实蓝忘机本来想说，以后天气预报有雨，他可以提醒魏无羡记得带伞。本来都输进了对话框，却鬼使神差地被他删了个干净。

期中周成功渡劫之后，赶完各种论文、小测和ddl的同学们在朋友圈放飞自我，约会的约饭的补觉的什么都有。室友问蓝忘机周末要不要一起出去跟几个朋友吃顿饭，团建一下，顺便过个万圣节。蓝忘机向来不喜欢这种人多的社交场合，最后还是婉拒了。

到了周末，他从图书馆出来以后本想回宿舍，把期末要交的几部拉片作业的片子先看一遍，结果魏无羡的消息就出现在手机屏幕顶栏。

魏无羡：晚上有安排吗小蓝同学？《叶甫盖尼·奥涅金》的巡演场我有多的一张票，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进修一下俄国文学？”

蓝忘机回了他一个问号。

魏无羡立刻给他发了一个愁眉苦脸的猫猫头表情。

魏无羡：学校最近搞什么高雅艺术进校园系列活动，这个月有个主题是俄国文学和相关影视作品，院里边抓壮丁让我去讲，跟文学院另外一个研究这个方向的老师开一个联合讲座。

魏无羡：最近准备课案和PPT都要头疼死啦，正好去看看现场版话剧找找感觉。

对面噼里啪啦发来这么一大段话，蓝忘机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他皱着眉头的样子。

蓝忘机：您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

总不可能真是让他学习去的吧。虽然艺考时背下的关于俄国的文艺常识还都有印象，但这个学期他的课程里压根就没有相关的课，唯一稍微和这个内容沾点边的西方电影史课程都要等到下一学期了。

魏无羡一愣，总感觉小孩儿这语气有些委屈。仔细一想，天气转晴之后他就没再和蓝忘机一起走过了，他最近为了这个突如起来的讲座也忙得团团转，好像确实很久没联系过，微信消息都还留在一个多星期以前。

魏无羡：不要用“您”，请不要用空洞的敬语，听着怪膈应的。

魏无羡：再说，免费蹭了你那么多次伞，请你看场剧不过分吧？

不然总不能喊江澄陪他去吧，让他这个没有艺术细胞的人看诗体小说改编的话剧，简直是双向折磨。

蓝忘机在剧院门口见到魏无羡时，对方依旧是踩着点急匆匆地跑过来。他穿了一件黑色的棒球服外套，头发还简单地用发胶往后抓了几下，整个人的气质和平时在学校完全不一样。他漫不经心的笑容有点小小的痞坏，朝他眨眼的时候魅力简直无处安放。

魏无羡把手里的一张票和一杯果茶递给他，拉着他去过安检排队。

“谢谢魏老师。”

魏无羡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回事，出了校门还叫我老师呢？我这么年轻帅气，说是你的同龄人也有人信吧。”

两人顺着人流检票入场，进去的时候魏无羡突然说：“在学校不好问你这个，现在以朋友的身份可以好奇一下，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个专业啊？”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没着急回答。蓝家确实一直奉行精英教育，但也从不刻意把晚辈都培养成经管法或者科技人才，选专业的时候只是问了蓝忘机两件事：第一，是不是真的喜欢。第二，能不能做出成绩来。

“小时候看电视，不喜欢看动画片，母亲发现我看第九台的记录频道时会很专注，便常常在睡觉之前带着我看一会儿。”

“一开始主要是BBC的纪录片，后来也有一些人文类的。”蓝忘机言简意赅，“觉得很有意义。”

魏无羡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剧院里灯光也暗了下来，恢弘的音乐响起，红色的幕布徐徐拉开，演出开始了。

蓝忘机之前其实很少有机会来到剧院看现场话剧，毕竟从前高中的时候，时间和金钱都并不自由。而普希金的《叶甫盖尼·奥涅金》也只不过是他背文常时候的一个知识点罢了，毕竟是俄国文学第一个“多余人”形象，划了重点要考的，对故事本身倒并没有什么感触。

厌倦上流社会的奥涅金来到俄国乡下，在诗人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拉林娜一家，而拉林娜的长女——文静、内敛的塔季扬娜对他一见钟情，却被他轻浮地拒绝。

但在塔季扬娜高呼“我恋爱了——”时，他还是感到心底传来一阵从未有过的震动，那种真诚炽烈的力量是文字远不能传达出的。全场观众都在为这个小高潮而鼓掌，他侧头看了一眼魏无羡，却发现他也正好笑着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之后整场话剧，蓝忘机没再敢往右边看一眼。

舞台上，戏剧、诗句、舞蹈和音乐水乳交融，直到连斯基去世的那一幕，台上下起了纷纷的雪。他听见魏无羡在他身侧轻声感叹了一句：“好美。”

看完演出离场时，他们的位置比较靠前，因此魏无羡也不着急往外走，只是坐在座位上拍了拍蓝忘机的肩膀示意他往后看。

人们陆陆续续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脸上的表情或兴奋，或感动，或意犹未尽，或刚刚哭过一场还在擤鼻涕，还在盯着舞台的方向。

“你看人们的表情。”魏无羡轻声说道，“每次这个时候我都会觉得，艺术是有价值的，我们在坚持做的事也是有价值的。”

剧场外的马路边还晃悠着几个黄牛，还有一个推着车卖花的老年人。魏无羡一溜烟窜过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最后买了一束玫瑰。

蓝忘机怔愣一瞬：“……你，要送谁？”魏无羡奇怪道：“送什么，今天是我生日，我买花送给自己不行吗？”

他低头从那束花里找出一朵开的最好的，抽出来递到蓝忘机跟前：“喏，见者有份，送你一枝，感谢你今天陪我看剧。”

见蓝忘机还是愣愣的，魏无羡干脆一把扯过他的手臂，把玫瑰花直接插在了书包的侧兜。

然后他退开一步，歪着头欣赏了一下，然后极为满意地拍了拍蓝忘机的背：“走，我送你回去。”

那天晚上室友都没回来，寝室里只有蓝忘机一个人，而他失眠到快要天亮。

他一闭上眼睛，要么就是魏无羡捧着玫瑰伸手抓住他手臂的样子，要么就是塔季扬娜在台上锤着枕头辗转反侧，从心底迸发出呼喊的那一幕。

他以前不明白一向文静的塔季扬娜为什么会突然拥有这样强烈的情感，现在终于明白时，他已经成了故事中人。

04

周末悄无声息地又过完了，蓝忘机的寝室四个人集体顶着黑眼圈去赶早八。

另外三个室友的黑眼圈分别来自于通宵轰趴、打游戏和赶高铁，而他是因为心里生根发芽的那些非分之想，挤占了他太多睡眠的时间。

下课之后蓝忘机去办公室找他，几天不见，魏无羡的办公桌简直让人眼前一黑。他本来东西就多，现在还无端堆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礼物，可见魏老师人缘之好。而他本人丝毫不觉得有多乱，悠闲地坐在一片狼藉里和同事开玩笑。

同事们当然是笑着问他这周回家吃饭时，有没有被家里人催婚。毕竟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每多长一岁，好像成家立业的压力就会多一重。

魏无羡百毒不侵不为所动，一番自由万岁单身万岁的言论就把这些人打发了回去。等这些插科打诨的人忙自己的事儿去了，他才看到蓝忘机一直杵在门口，也不知道这小孩儿什么时候来的。

“你来的正好，有个事儿想找你。”魏老师招呼他进来，眼睛亮亮的，但总感觉接下来要说的不是什么好事情。

“咱们学校每年十月都有个大型舞台剧你知道吧，一方面是为了庆祝校庆，一方面也是为了迎新，所以搞得都挺隆重。今年呢，学校说之前那个剧演了两三回了，想换个新剧，想把建校史改编成舞台剧。”

魏无羡掰着手指算了算：“不过时间还早，因为剧本还没打磨出来，应该最近只是在选角，寒假定剧本，下个学期排练加节目合成，要到明年才能正式演出。你要不要——”

蓝忘机：“你想让我去报名。”

魏老师瞬间觉得孺子可教，继续谆谆教导：“参加这种学校层面的大舞台，还可以在综测和申请奖学金和评优的时候加分。”

蓝忘机有些无奈：“我听说了，但选角筛人很严格，我并不擅长表演，未免能通过。”

魏无羡一拍大腿：“这你担心什么，我可以直接让你免试。”

大权在握的魏老师挑了挑眉毛：“这次的剧本，有很大一部分是我来写，我觉得你很适合一个角色，直接把你推给导演好了。”

这次的总执行导演，就是和魏无羡经常厮混在一起的聂怀桑老师。剧本部分交给魏无羡和另一个教教剧情片创作的老师来写，台词指导和动作指导则分别由播音系和表演系最有名气的老师来负责，可以说是拿出传媒学院的黄金阵容了。

而聂怀桑则给他们每个人都下了命令，要是他们自己班上有能力或者外形气质符合的学生，先直接骗进来再说。

蓝忘机叹了口气，说再考虑一下。

魏无羡知道他要是不愿意，会直接一口回绝。但这么回答估计是有戏了，立刻喜上眉梢。

“哦对，你来找我是什么事儿来着？”

蓝忘机抿了抿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魏无羡安慰道：“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就说呀，我又不会拒绝你的。”

蓝忘机垂下眼睛，从包里掏出一本书，放在魏无羡的桌上，轻声地说了一句生日礼物，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留下魏无羡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走出办公室，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小孩儿原来是在害羞。

哎哟，太可爱了。魏无羡心里这样想着，美滋滋地拿起那本书，竟然是一本九十年代出版的普希金的《叶甫盖尼·奥涅金》，想来应该是上一辈人赠予他，他再转赠给魏无羡的。

他翻开，扉页上居然还盖着一个藏书印，上面用小篆刻着「蓝湛 藏书」。

魏无羡一震，心想这蓝忘机家里人果真有文化，但蓝湛这个两个字是什么？难不成是他小名。

哎哟，太可爱了。魏老师今天第二次发出这样的感叹。

他正要把书收起来去吃饭，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一路收情书收到现在，养成了一些反射性条件，收起来之前先把书从头到尾飞快地翻了一遍。

不翻不知道，一翻还真翻出来一张纸条。

魏无羡拿起来一看，上面竟是一串俄文：

И говорю ей как вы милы

魏无羡傻眼，研究俄国电影又不需要学俄语，他连一个字母都不认识，蓝忘机这小伙子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而且这手写的东西又不能直接百度翻译，难不成还得他一个个对照着打出来去查？

他立马掏出手机发微信。

魏无羡：什么意思？企鹅挠头.jpg

等了半天，蓝忘机根本不回消息。魏无羡拿他没辙，下午还有会要开，只能把这事儿搁在一边，准备下次见到了蓝忘机再当面质问。

当天晚上便是他和文学院老师的俄国影视文学联合讲座。

助教老师在帮忙调试放映设备，他跟文学院的那个老师先聊了几句客套话和今晚的安排，这时他却突然想起来，眼前这位同事可不是学过俄语的吗？这可真是打瞌睡刚好有人递枕头——求之不得。魏无羡立刻从包里掏出那张小纸条，叫那位老师帮忙翻译一下。

那老师把杯盖旋上，凑过去看了一眼，慢慢念道：“我对她说：您多么可爱——哦哦，这不是那个吗，普希金的那首有名的诗啊，《你和您》。”

在普希金的书里夹普希金的诗，蓝忘机，真有你的。

魏无羡手里的讲稿差点没掉到地上去。看俄语是看不懂，但这几句诗的中文他不可能不知道。

「我对她说：您多么可爱」

而蓝忘机没写出来的下一句是：

「心里却说：我多么爱你」

那老师意味深长地朝魏无羡笑了笑。“魏老师，这是被哪个女生表白了啊？”

魏无羡一瞬间脑袋里山呼海啸，像有一卷不断倒带的胶片在放映，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时候会觉得蓝忘机的眼神有些奇怪，而当他想找出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时，却茫然无果。他自以为是情场高手，可这么久以来，这么近在咫尺的一颗滚烫的真心都没感受到。

整堂讲座魏无羡只觉得浑浑噩噩，勉强集中精力把他的部分讲完了，便如坐针毡地等着讲座结束。后面即兴问答的环节本来是他最擅长的，可以前总是讲得眉飞色舞的魏老师今天明显不在状态。

还好这只是个公开课性质的讲座，大家也没问太多深入性的问题，主持人组织大家离场的时候，魏无羡还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地看着台下来来往往的学生。

怎么办呢？

你叫我怎么办呢?

他学着像塔季扬娜一样，青涩又勇敢地把一捧爱意递到他面前。可他是他的老师，他们相差十几岁，还有着相同的性别。他早已经过了天真孤勇的年纪，不想让蓝忘机从一开始就走上这么苦的路。

可让我也像奥涅金那样狠心地拒绝你，我又做不到。

他还年轻，他还有很多时间，很多资本，很多机遇和很好的未来。而他只不过是在深秋的凉夜送了他一束玫瑰，却误让他以为得到了整个春天。

05

自那以后魏无羡就常常躲着蓝忘机。

他原本不是这样喜欢拖着的人，以前有人向他表白，他一定会找个合适的方式尽快和对方说清楚。但对蓝忘机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话说不出口。他没有办法，只能龟缩在他壳里，希望时间的沙粒能掩埋这件事。

就好像他仍然不知道那句俄语是什么意思，好像普希金的那首诗并没有最后一句。

蓝忘机和他的微信记录也留在了那天，再也没有后续。

但上课的时候是总也躲不掉的，更何况蓝忘机还是他的小班长。师生关系是他们的缘分，也成了无形的枷锁。他偶尔在想，如果他不是他的老师，如果他是他的同龄人，或许他们真的能义无反顾地相爱。

蓝忘机倒看不出什么异样，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来，剩下的魏无羡也不敢细想。

他们这堂课期末不用考试，只交一篇论文。蓝忘机收齐了去办公室上交时，魏无羡正在批改另一门专业课的卷子。

蓝忘机没多说什么，把论文放在桌上就要走，却被魏无羡叫住了。

“等下，我跟你说两句话。”

“对不起。”他站了起来，尽量直视蓝忘机。

蓝忘机生涩道：“你不必说这些。”

魏无羡没管他的打断，直奔主题道：“我知道你并不是一时冲动才做出的决定，但是我……我希望你能够找到更适合自己的爱情。我们相差了很多岁，身份也很敏感，师生之间不可避免会有利益关系，大学也并没有自由到哪里去。我不希望你被世俗和成见一直戳脊梁骨。你很好很好，所以值得更好的。”

蓝忘机太好了，他不希望这样的人因为一段无望的感情受到任何伤害。

魏无羡语速飞快，生怕稍微一停顿就再也说不下去：“我知道没有人规定老师和学生不能谈恋爱，没有人规定男人和男人不能在一起，但是所有人都会对和世俗相悖的事情津津乐道，如果有太多人把这件事当八卦议论，稍有不慎就会被泼上私德的脏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老师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魏无羡几乎想好了任何蓝忘机会反驳他的理由，但蓝忘机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最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

“我只是担心，之后未必有机会再说出口。”

他向魏无羡道歉：“如果这件事传开，对您今后的升职评教影响都很大。”

魏无羡气得要跺脚了：“我是在说我的事吗？你能不能为自己考虑一下。你成绩那么好，现阶段就应该好好学习，好好拍片，知道了吗？”

蓝忘机沉默着点了点头。像所有的好学生那样，乖巧地听老师的话。

他愿意孤注一掷地撞上魏无羡这堵南墙，但他也害怕把魏无羡撞疼了。

所有人都在说爱一个人就应该要把南墙撞破也不后悔，要撞得头破血流，但没人去管南墙愿不愿意，南墙会不会疼。

然而这样的心情，他却没法向魏无羡讲出来，也没有必要再讲。

如果我不是他的学生就好了。

蓝忘机朝魏无羡轻轻鞠了一躬，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魏无羡一个人。冬天的凛风把窗户吹得呼呼直响，而室内的中央空调却吹得人大脑缺氧。

没事了，我和他说清楚了，我把心里想说的都告诉他了

他身心俱疲地把脸埋进自己的手掌里。

我拒绝了他，可为什么我的心却如此难过呢。

06

第二个学期魏无羡不带蓝忘机他们班上的课，两人除了偶尔在学院楼里面碰到，再没有交集。

但魏无羡只觉得那次之后，他心里就不知道为什么像扎进了一根小刺。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根刺反而扎得更深。

难道真的像那些电影里描述的那样，只有在分开的时候，你才会明白自己越发爱得无可自拔。

简直是欠得慌。

他承认自己也是凡胎俗骨，却也无可奈何。

日子就这么时快时慢地磨蹭到了第二个年头，直到聂怀桑把舞台剧的票丢到他办公室的桌上，他才反应过来，校庆要到了。

校庆那部献礼剧他其实也花了很多精力，但他的工作主要在前期，寒假的时候熬了好几个晚上，过年的时候都在线上开剧本会，一幕一幕地把剧本改完。雏形定了之后，剩下的润色、调整以及根据现场情况修改情节和打磨台词都是另一个编剧老师的工作，魏无羡完成了他的part之后就溜之大吉，宣布再也不要参与这事儿，太折寿了。

以前魏无羡多少是会喜欢去排练室凑凑热闹的，但今年聂怀桑八抬大轿请他他都不去，原因无非是——在那里会遇到蓝忘机。

知情人士聂导拿他没办法，只能让魏无羡当他的鸵鸟。

但作为主创团队之一，他当天必定是要去看现场，还要接受学校媒体中心的采访的。

舞台剧是个又红又专的校史剧，聚焦学校在上个世纪建校初期的艰苦岁月，以及学校一路走来遇到的风风雨雨，取名为《逆流》。只是在编写的时候，他们以人物而不是事件作为出发点，把一个个在建校史中熠熠生辉的人物用线条串起来。

而每一个人物篇章，他们都用了一个文学典故作为暗线，通过典故中的意象以及角色之间相契合的共同品质来升华舞台。

即使每一个情节魏无羡都烂熟于心，但看到学生们花费了近一个学期精心排演出来的作品，仍然能被舞台效果所惊艳。许多本来对这种题材的剧没抱多少期待的学生，也逐渐被吸引进去，甚至兴奋地举起手机拍照录像。

而蓝忘机出场的时候，剧情刚好走过一半，正演到家国动荡，知识分子们站在历史分野路口不知何去何从之时。每个人的学术追求、思想变化和人生际遇在这个特殊的环境中都到了要做出选择的时刻。

他们把这一篇章的基调定为“新离骚”，暗指蓝忘机饰演的这一任校长，虽然因为国家颠沛流离的命运吃尽苦头，也因为身边人的志向有了分歧而饱受非议，但最后他还是选择顶着巨大的压力溯流而上，甚至在这条路上牺牲掉了自我的部分，最终为学校换来了一段短暂的安宁。

在他病逝时，方才激昂宏伟的音乐都渐渐隐去。舞台暗下来，只剩下深蓝色的背景灯。他一个人穿着单薄的白衣，杵着一根残破的拐杖踽踽独行。

象征着死神的演员从身后拥住他，询问他是否后悔。

蓝忘机面容平静地看着死神。

“我无悔。”

明明是一副单薄的脊梁，却肩负这如此沉重的过往，过完了煎熬却普通的一生。

魏无羡最初看了这个人物小传时，只觉得他身上最应该着重渲染的地方，就是他的无怨无悔。而不知道为什么，在找合适的角色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蓝忘机。

舞台上萦绕着干冰造出的雾气，有人轻轻在黑暗里吟唱：“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不断有新的人声加入，像唱诗班一样不断重复着这句诗，直到和声变得坚韧滚烫，震颤着每一个人的心弦。

在蓝忘机被死神彻底拖入舞台的黑暗之前，他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从话筒中传来。

“吾心所善，九死未悔。”

有什么东西早已冲破了语言的牢笼。

魏无羡瞬间觉得有些哽咽。像心脏被人用两根手指捏住，但之前扎进他心脏里的那根刺却越凿越深，几乎要将他的心捅个对穿。

从舞台上往下看，台下是一片黑暗，蓝忘机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在哪里，但他说那句话时，魏无羡总感觉他要直直地看到他心里去。

他写下这些台词时，从没有有过任何旖旎的心思。但虽九死其犹未悔这句话从蓝忘机嘴里说出来，他却总觉得又看到了一年前那个青涩却又孤注一掷地爱着他的那个男孩。

他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逆流而上来寻找他，迎接他的却是一堵冰冷的墙。

他本可以隐瞒真心，也可以在魏无羡问起那张纸条时装作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但他没有，他仍然坦诚地，克制地，有尊严地爱着他。

魏无羡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他们一起去看《叶甫盖尼》的那个晚上，他问蓝忘机最喜欢的是哪一幕。蓝忘机说是最后他们二人再相见时，塔季扬娜对他说的那句：

“我爱您——我何必对你说谎。”

魏无羡觉得胸里像被人塞满了打湿了的棉花，呼吸都觉得难受不已。他实在受不了了，从座位上弯着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从侧门跑了出去。

07

“江澄——我的酒呢，你给我放哪儿去了？”

魏无羡重重合上冰箱门，朝房间又喊了一声：“江澄？！！”

房间门开了，出来的却不是江澄，而是江厌离。她朝魏无羡比了个“嘘——”的手势，往这边厨房走来。

“阿凌在里面写功课，小声点。阿澄晚上有个饭局，可能要晚点回来吧。”江厌离笑了笑，“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呀阿羡？”

学校旁边那套他自己的小公寓里没放太多酒，因为他怕自己晚上口渴了忍不住，喝多了第二天上课身上还有酒味儿，因此酒都放在这个家里。只是他没想到今天江厌离突然带金凌也回来住了，本来想找江澄喝几瓶，结果这人也不在，自己出去应酬了。

江厌离走近了才注意到他眼眶有些发红，情绪也有些不对，连忙问道：“怎么了阿羡，出什么事了吗？”

魏无羡靠着冰箱门，低头站着，没说话。

江厌离柔声问：“如果难过的话，可以跟我说说吗？”

魏无羡嘴唇颤动了一下，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该从何讲起，他刚一开口，眼泪就“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别说江厌离了，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他都记不得自己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

后来他终于断断续续地把这个故事讲完了，江厌离帮他轻轻地拍着背，肩膀上的衣服湿了一片。

魏无羡哭得浑身都在微微发颤：“我到底要怎么做才是对的呢？”

我无法爱他，却也无法不爱他。

“我没有办法再变成小孩了，可我也不想他为了追上我，太快地变成一个大人。”

催熟的草莓会没有滋味，开得太红的玫瑰花会很快腐烂。他太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一直不希望蓝忘机来走上这么一条随时可能一脚踏空的钢索。

“阿羡。”江厌离帮他用纸巾擦了擦眼睛，“你刚刚说了这么多，都是在为他考虑。你希望他不要爱得太辛苦，不要遭到世俗的异样眼光，学业不要受到影响，将来不要为了这样的选择而后悔。你为什么一直没有说你自己的想法呢？”

“你只是在害怕。”

魏无羡用冷水洗了把脸，平复了下呼吸，撑在水槽边。

“是，我害怕，而且我害怕他害怕。”

江厌离想了想，却说起了另一件事：“阿羡，你记不记得我刚和子轩定下婚约的时候，你跟他大打出手，差点搅黄婚事。”

魏无羡赧然道：“我那时候不懂事……虽然他当时是真的该揍。”

江厌离说：“我那时候说不怪你，除了知道你是为了我出气，更重要的是，我知道那时候子轩对我并没有太多意思，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你那一拳虽然是打在他脸上，但是却打醒了我。”

“那时我们门当户对，家里长辈也都同意，看起来好像是桩好姻缘，但我们知道，我们彼此心意并不相通。”

魏无羡从来没听她讲过这些，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江厌离看着他：“但后来我答应嫁给他的时候，现实其实多了很多顾虑。当时我们两家人的境况都有了些变化，而且子轩家里面那么多复杂交错的亲戚关系你也知道。我们的婚约还取消过一次，有人暗地里说我们拿人生大事当儿戏。我还觉得我的样貌实在是普通，他们会觉得我配不上子轩。”

魏无羡立刻皱眉道：“他们敢！”

“但是，那时候我确定的事情是，我们已经心意相通，且彼此相爱。”她温柔地笑了笑，“所以我刚刚说的那些顾虑，我认为是我们可以一起携手去面对的。”

“我像你一样，我有很多的担忧。但是跟他相爱，才是我去面对这些事情的勇气。”

她揉了揉弟弟的头发。

“你呀，你觉得自己的年龄比他大，又是他的老师，你比他先看到了未来会面临的问题，因此想走在他前面帮他扫平这些障碍。但是阿羡，障碍是不可能扫完的，山的那边还是山，一个问题解决后又会有新的问题。”

“你把顺序弄反了，不是要越过这些山，淌过这些水才能相爱。而是你们相爱，于是一起携手去跨过这些阻拦。”

魏无羡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差点又掉出来。

“我认识的阿羡，应该喜欢得坦坦荡荡，爱得轰轰烈烈。我知道你习惯于一个人去默默承担很多东西，但是我猜他更想陪着你。

“爱情不需要你想清楚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你只管去爱就好。”

里面金凌在喊江厌离过去，魏无羡吸了吸鼻子，示意自己没事了，让江厌离快进去看看。

他一个人在厨房里又站了一会儿，打开手机，发现已经是十点。聂怀桑的微信消息发了一连串，大多都是讨伐魏无羡半途开溜的行为，合照和聚餐都不来，简直是狼心狗肺。魏无羡点开他朋友圈，聂怀桑发了最后的演职人员大合影，还有他们庆功宴干杯的照片。

他迟疑了一会儿，随即给聂怀桑发了条消息，问他们聚餐的地点在哪儿。

聂怀桑：哟，您还知道关心一下我们啊。

魏无羡：……出了点紧急状况。

聂怀桑：就在学校附近那家湘菜馆子，不过我们刚吃完，准备换个店续一轮酒。你来不来？都是熟人。

魏无羡：蓝忘机呢？

聂怀桑：？？？？

聂怀桑：他不喝酒，刚刚跟另外几个想早点回去的先走了。

聂怀桑：你要干嘛？

聂怀桑：铁树终于开花了？

聂怀桑：魏哥，人呢？回我一下啊喂。

魏无羡哪里有时间理他，洗了把脸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跟江厌离说了一声就朝外跑去。

还好家离学校不远，还好他今晚没喝酒还能开车，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学生公寓时，才突然想起来，他不知道蓝忘机住哪栋楼。

魏老师长出一口气，认命地抓了抓头发。他打开手机，找出蓝忘机的对话框，打了一个语音通话过去。

万幸蓝忘机接的很快：“魏老师？”

“……那个，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蓝忘机问：“你在哪儿？”

魏无羡：“我不知道你住哪里，就在最近的一栋学生公寓等着了。”

对面没回应了，杂音却突然大了起来，蓝忘机似乎跑了起来。

“回头。”

魏无羡举着手机傻乎乎地回头，便看到蓝忘机朝他跑了过来。

“你怎么了？”

他在电话里就觉得魏无羡声音有点不对，现在见到人，鼻子眼睛都还红着，傻子也能看出来他刚刚哭过，还哭得很厉害。

蓝忘机心脏一下都被绞紧了：“怎么了？”

魏无羡抓着袖子，组织了半天语言，不知道从何说起。感觉要是一上来就直截了当地来一句我爱你，他都怕蓝忘机以为他精神失常。

他想了一会儿，最后抬起头说：“你能不能抱一抱我。”

蓝忘机愣了一下，旋即慢慢把手伸到了魏无羡的身后，然后一点一点把手臂收紧。

直到真实地接触到那个人的体温，真实地感受他急促的心跳。

魏无羡把头埋进蓝忘机胸口，控制不住地又有些想掉眼泪。他觉得今天一晚上，他快把过去十年的眼泪都流光了。

“怎么这么凉？”

“出门太急了，没来得及穿外套。”

“为何？”

“急着见你。”

“有什么事吗？”

“想当着你的面说我爱你。”

蓝忘机的心跳霎时漏了一拍，他低下头，像没有听懂魏无羡刚刚说了什么一样。

“我爱你——我何必对你说谎。”魏无羡把蓝忘机抱得更紧，轻声说：“我何必对我自己说谎。”

08

那天之后，他们约定对学校里的所有人保密，等到蓝忘机毕业之后，等他不再是他的老师之后，再光明正大地牵手。

但事实是上魏无羡显然低估了蓝忘机的魅力，也显然高估了两个人的忍耐能力。

第二周他们两就预支了一个亲吻，然后事情瞬间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就连蓝忘机从讲台前过，魏无羡也能见缝插针地嘟一下嘴唇，悄悄索一个吻。

那张小小的讲台长度不过就一米多一点，而他们越过这段距离，却花了快两年的时间。

等到蓝忘机拍毕业照的那天，正是春天的末尾，校园里还剩一点儿浪漫的晚樱。

魏无羡“偶然路过”，然后立刻被学生拉去一起拍照，仿佛一个打卡景点的npc，和大家轮流合照。等小女生们都心满意足了，他才招了招手，叫道：“青羊，帮我和忘机也拍一张吧，我们俩还没照呢。”

罗青羊不疑有他，拿起相机：“我先随手拍一张测测光哈。”

她随手按了下快门，回看的时候却愣住了。

那天的阳光实在太好，他冲着镜头肆意明媚一笑，而他侧头看着他。

春风教爱拂去红尘，祝福这对师生。

FIN

后记:

1.所以......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2.终于完结了。。。累了。写这段后记的时候是凌晨4点整。去年叽生贺的音乐生pa

《声声不息》，羡生贺的舞蹈生pa《蒲公英》，今年叽生贺的美术生pa《黄昏雨》，再加上这次的编导生pa《上春风的课》，历时两年的四部曲系列终于圆满结束！！！感觉很有仪式感哈哈哈哈！每年的生贺都是我花费精力最多的短（？）篇，比起别的节日活动，会更有一种送“礼物”的感觉。

3.这次的主题虽然很早就定下了，但是我真的纠结了很久要怎么写，写什么，直到开始动笔之前我都还没想好叽是老师还是羡是老师。原先定的题目其实是《逆流》，写到最后，纠结再三还是改了标题。包括内容也从他们一起去拍一部和纹身有关的纪录片，到更加着力与探讨跟师生恋有关的话题上。

这是我这一年来第一次写长文不打大纲，很多场景和情节都是临时添加进去的，所以最后的走向也和我的预期完全不一样。

很久不写文了手感确实不太行，但是这篇文还是有我很喜欢的几个地方，希望大家也能喜欢~

4.这篇文开头绵绵说，要帮他们拍一个纪录片求婚，我想了很久要不要最后圆回来。后来觉得文章太累赘了，而且我确实没那么多时间再去写了。另一种理解是，之后的倒叙本质上就是对他们相知相爱过程的一种回忆和全纪录，开头就是一个引子，而且最后也和绵绵帮忙拍照可以对应上。

5.学校和校史剧这些都没有原型哈，纯属虚构。

6.确实是文盲熬夜速打，如果有错别字病句请海涵。

*“春风教爱拂去红尘，祝福这对师生。”——麦浚龙《上春风的课》

    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歌，春风既是“老师”的代名词，又是“爱情”的别称，很喜欢这种奇妙的融合。

魏无羡大宝贝生日快乐！！！！